煙凝閣內燈火猶亮,院中雨水傾洪不止。孟凝兩人一路繞過內院,穿過通堂,沿著廊道來至後院。


    院中侍女全都不在,孟凝看了一眼廊邊屋子,想著她們照顧自己許多時日,自己卻沒好好謝過她們。今日一別,也不知曉何時才會相見,對她們更是生出些許不舍,但自己此時已沒時間表達對她們的感謝,隻能期望還有相見之日。


    綠竹眾人淚眼紅眶,全都躲在侍女屋內,透過窗戶瞧著孟凝,冬兒更是暗自哭泣。想著昔日相處,孟凝對她們自是不錯,她們雖說都是暗人,但也全是稚嫩少女,經常也會犯些小錯,但孟凝從不懲罰她們。相反,若是綠竹要按府中規矩欲做責罰,孟凝都會尋著由頭替她們一番免除,她們,早將孟凝視作自家小姐。隻是苦於,她們身為世子府之婢,此生都不能背叛長公主。


    寶蘭看著院中大雨,心下猶豫


    “小姐,這雨實在太大,不如,,,”


    孟凝見著廊邊兩把油紙雨傘,知它定是煙凝閣之人為自己所備。笑了笑,拿起一把遞給寶蘭。


    “我們以後什麽都得靠自己了,這點雨又算得了什麽呢。若是怕雨,便將自己遮蔽好些,我們走吧。”


    ·說著便又拿起一把撐了開來,拎起籠子往外走去。


    寶蘭無奈,隻得跟了出去。


    秋雨傾斜,不斷洗刷露天之物,天空扯下電閃雷鳴,頓時照亮孟凝腳下的路。孟凝一手撐傘,一手拎著籠子,趁著剛剛瞧見的路順直往前緩緩走著。此時的她一點也沒害怕,因其身旁還有寶蘭,她的心底便也升起一股重生般的快感。


    “阿。”


    孟凝正往前走,卻聽寶蘭於她身後傳來一聲尖叫。孟凝急忙回過了頭,卻見寶蘭因路太滑,已經摔倒在地,一旁的油紙傘麵破爛不堪,包袱滑至手腕,正被雨水不停衝刷澆灌。


    孟凝急忙往回兩步,扔下雨傘將她扶起,嘴裏滿是關懷之語。


    雨勢較大,很快便將孟凝淋濕席卷。


    寶蘭哭著抱怨


    “小姐,我們這又何苦呢,世子府內好吃好喝的,小姐幹嘛非要出來受這份罪嘛嗚嗚。”


    一道閃電驚鴻而過,孟凝借著亮光,見著寶蘭臉上淚雨摻雜,滿是委屈,頓時便就心疼不已。回頭兩步,拾起地上油紙雨傘,將它擋至兩人頭上。但也抵擋不住雨水過大,不久便將孟凝手中遮擋籠子的布完全打濕,靈鼬此時不停叫喚。


    正當孟凝微感無措時,一輛馬車疾馳而過,但行不遠,卻又折返回來,馬車還未停穩,車門便從內門+推開。


    孟凝看著前來的馬車,正疑惑時,卻見宋仁錦手中拿了一件蜀錦衣衫鑽出車來。正下車時,一旁小廝急忙撐起雨傘,遮著宋仁錦朝孟凝走來。


    孟凝一臉茫然,呆呆看著來至跟前的宋仁錦,心下不知,宋仁錦怎會來此?


    宋仁錦伸手接過小廝手中雨傘,將它遮於孟凝頭上。


    見到孟凝全身濕透,宋仁錦心中一陣揪緊,但孟凝那被雨洗刷的臉,此時更顯清新不凡,也讓宋仁錦心動不已。回過神來,急忙將手中衣衫披到孟凝身上。


    孟凝這才急忙回神,也沒別扭,將手中籠子遞給宋仁錦,後將衣衫轉身披至寶蘭身上。


    宋仁錦將籠子遞給一旁小廝,脫下自己身上衣袍圍過孟凝,將她護至一旁車上,寶蘭也是急忙跟著孟凝上了車輦。


    車內備了吸水棉巾,孟凝也沒顧上自己,拿起便為寶蘭頭上一番擦拭。


    宋仁錦坐於車攆前簷下,接過小廝遞來的蓑衣披至身上,與小廝一同駕著馬車緩緩往府衙駛去。


    一路風雨相交,馬蹄聲響。宋仁錦將孟凝兩人帶至府衙後院,讓院中兩個衙內婆子燒了熱水,煮了薑茶。


    孟凝與寶蘭一番洗漱,換了一身幹爽衣衫,飲下薑茶,便於府衙後院暫且歇下。


    已至深夜,宋仁錦靜靜站於內堂院落廊簷底下,麵朝孟凝歇下的屋子,聽著雨水拍打屋頂的脆響,頓感心中異常安適。


    孟凝躺在床上,眼眸微閃,聽著一旁寶蘭熟睡的聲音,心底道不盡的酸甜苦辣。此時心裏,既為自己獲取自由,將來不再忍受別人掌控而高興,又為今後前路單行,與牧源再無瓜葛而微有不舍。


    看著屋內已被調至微弱的燈火,孟凝久久無法入睡,最後隻能坐起身來,披上衣襟,緩緩走到一旁桌邊坐了下來。桌上放著靈鼬籠子,孟凝緩緩爬至桌上,眼睛盯著籠中蜷至一處的兩隻靈鼬,想著將來的路該要如何行走。


    “嘰,噗,嘰。”


    籠中傳來微弱低吼,孟凝收回心神,這才看向籠中靈鼬。


    隻見一隻靈鼬鼻息微有清水,偶爾還會噗嗤不適。孟凝輕聲喚它,它也扭頭微有回應,是那隻與自己坑內相識的小東西。孟凝坐起身子,緊忙打開籠子,將那小東西拿了出來,放在手裏觀察一陣。


    那小東西沒再叫喚,微微弱弱爬至孟凝手上,看那樣子,該是著涼之樣。


    孟凝用手摸了摸它,後便緩緩上了床榻,將那小東西輕輕護進懷裏,想要以此為它增加暖意。


    一夜風雨虐至天明,恰似懸崖飛瀑,早將低窪之地全部傾覆。幸而殿京地勢頗高,未受太大影響。然而,城外京郊卻沒如此好運,眾多房屋損毀,農物不在,更有百姓不舍家園,竟被洪水卷走,杳無音訊。


    孟凝抱著靈鼬睡得正沉,卻被前堂嘈雜所驚醒。孟凝緩緩睜開了眼,定神聽時,那陣喧嘩卻也不在,留下一片寂靜與寶蘭鼻腔呼出低沉之音。


    孟凝輕輕動了動,低頭看向懷中靈鼬。此時的靈鼬眼睛微閉,仍是一副無精打采,並未任何好轉之樣。


    孟凝坐起身子想了想,便用衣衫將那靈鼬露頭護住,孟凝緩緩起身,將它放至桌上,扭頭看向窗外,見到天已大亮,便想出去走走。正開門時,寶蘭聽見動靜醒了過來。她朝孟凝一聲輕喚,孟凝回頭,朝她慰記一笑


    “還早著呢,你再多睡一會兒,我想出去看看。”


    寶蘭點頭,但也沒再睡下,慢慢悠悠下了床來。


    孟凝輕輕開了房門,門外守著一個約有五十多歲的婆子,婆子靠於院落廊柱下,聽見孟凝開門之聲,急忙回過頭來,衝孟凝笑道


    “公子醒了?”


    孟凝回她一笑


    “嗯。嬸嬸一直在此嗎?”


    婆子道


    “大人讓我守在此處,等著公子醒來伺候。”


    孟凝禮貌道


    “勞煩嬸嬸了,大人起了嗎?”


    婆子道


    “大人聽說城外京郊發了洪,天還沒亮便就出了府衙,現下已到京郊之地查看災情去了。”


    孟凝聽後看朝院中飄下的雨水,此時的雨已經小了不少,但也依舊不停落下,不知何時才會停息。


    孟凝心下忐忑,想起遠在冀州的娘親與哥哥,也不知曉,此次洪災對冀州有無影響。


    那婆子見孟凝似有心事沒再說話,便就去往院外,不一會兒打來熱水,讓孟凝洗漱之後,又將飯菜端了過來,孟凝拿了酥梨喂給靈鼬。籠中那隻吃得美味,可這生病小東西卻是沒有胃口,慢慢吞吞吃過一塊也就停下。


    靈鼬不同別物,孟凝想要帶它醫治,但又怕它被人識出惦記,想了下想,便與寶蘭吃過飯後,將那靈鼬放回籠子,拎著籠子去了後街涼風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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