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三省隻能再次裝作愕然:“何縣,雖然你沒有分管這塊,再怎麽說,你也不應該問我這個問題吧?這事國資委在主持,以何縣的關係和影響,國資委那邊製訂的銷售計劃,你現在……問我,這是不是一樁事先張揚的謀殺案?”


    何澤民笑:“這個比喻很貼切。這事葉主任雖然不管,卻執刀守立一旁,王學謙有什麽動作,葉主任雖然阻攔不了,但卻可以阻攔做這個動作的人,所以我這也算事先向葉主任報備一下,到時我朋友這兩個煤礦的煤能夠跟平台公司的煤一起賣到電廠,葉主任刀下留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


    “這算是威脅,還是利誘?”葉三省看著對方。


    “也可以看成投名狀。”何澤民也看著他。


    “如果是我的投名狀,那何縣就想多了。如果是何縣的投名狀,我看你最好去跟曲為全書記說。”


    “葉主任言重了。我的意思是,這是加深我和葉主任之間了解和信任的一種方式。”


    “我的經驗是,最好不要把個人的情緒帶到工作中來。這對大家都有好處。”


    葉三省毫不客氣也不退讓,何澤民失了些銳氣,無奈地說:“那喝酒吧。實話說,葉主任來了嶽興這麽久,我們還沒有坐到一張桌子上,到底葉主任是屬於縣委,我是屬於政府這邊,互不相幹啊。”


    葉三省再次頂了回去:“在嶽興,我的理解是,縣委和縣府目前看起來是分開的,但根本上是一體的,都是屬於國家和人民,都有一個共同目的,一個共同方向,絕不可能互不相幹。”


    何澤民無語舉杯。


    他是突然看見葉三省,臨時起意招呼,準備“碰碰”,結果卻碰出這麽一個強硬態度。


    這麽多年的政府工作,他也不是沒有遇上強硬的對手,可是無不被他的手段製服,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年輕的縣委辦副主任麵前,他覺得任何手段都沒有用,是底氣不足嗎?


    “怎麽喝?”


    “一半。”


    “好,喝一半,感情不斷。”何澤民笑,“希望我和葉主任在以後的工作中,多多理解,多多配合,共同前進。”


    “工作也有很多,我說了,倘若方向一致,目標相同,自然是互相配合互相協作。”


    何澤民忍不住歎一口氣,說:“葉主任對我成見太深了吧?實話告訴葉主任,我這個副縣長,是從基層一步一步地工作出來的,也許我在以前的工作會有一些失誤,但是要問大節小節,絕對是毫無過錯,我不貪不拿,不搞權錢權色交易,若論工作成績,在嶽興也是有數能幹的幹部,絕對匹配我現在的職務,葉主任再快的刀,也砍不了我這無罪之頭。”


    葉三省毫不相讓,冷笑道:“官場之中,從得了第一次好處開始,就很難再獨善其身。這好處,不一定是是錢,是色,也可能會是其它。”


    “其它是什麽?請葉主任明示。”


    “比如提拔。”


    “葉主任是在質疑我的成長,能力,還是……其它?”


    “我聽組織部的同誌說起幹部的成長,有的時候真的令人絕望,比如要提拔一位正科級幹部,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合適的人選,想要從中衝出來,真是比……高考還難,憑什麽是你?何縣你十年時間,從普通工作人員起步,到副縣級實職,想想吧,我們江城也沒有幾個人吧?為什麽是你?如果是因為某些領導的賞識,那麽領導為什麽會賞識你,反過來,你又會因此對領導怎麽樣?”


    “政府工作,論跡不論心,你這是誅心之言,不是一位演員幹部正確的唯物觀。”何澤民冷笑,“我的提拔,何縣長的確起了作用,這並不是說我就……毫無原則地……我的所有工作,都經得過檢驗,我問心無愧。”


    一位副科,在一位副縣麵前指點江山,批評指責,而堂堂的副縣長居然自證清白說問心無愧,著實是詭異的情景,可是兩人都相當自然,都覺得對方是勢均力敵的對手。


    “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何縣很聰明很能幹,我說明不了你,你也能夠邏輯自洽,那就沒有什麽必要再交流了。謝謝何縣請我喝這杯酒,我希望它是敬酒。”


    葉三省舉杯。


    何澤民舉手:“稍等。”


    他知道葉三省再喝了這半杯酒,肯定就要離開,今天既然遇上了,那好再把話說明一點。他其實,一直想找個機會跟葉三省好好交流。


    “當然是敬酒。既然是敬酒,那我就把這敬在哪裏先說清楚。”何澤民歎了口氣,“葉主任,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是吧?我們不能當古板固執的老學究,照本宣科,葉主任你也在基層呆了這麽久,知道基層工作有它的特殊性,比如老百姓有時候很認死理,你跟他老是講道理講不通,那工作還做不做?所以這時候就可能產生一些違規行為,這有利於整體和全局的工作,比如拆遷工作,比如這幾年鄉村公路。葉主任你現在拿著刀,有上方寶劍,可以為所欲為,但是為什麽就不能多想想,多體貼下麵工作的同誌,包容他們的一些迫不得已的工作方法和工作行為。比如水利局老鍾,他是瀆職,鐵板釘釘,但是在當時的情況下,雙方已經達成賠償協議,事主都不追究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不很好嗎?你認自己占著理,法律支持,你就一下把人家公職打掉,你就不想想老鍾這後半輩子怎麽辦?他除了當官其它什麽都不會,他的家人全靠他,以後怎麽在嶽興謀生,怎麽在人前抬頭?葉主任,你名字叫葉三省,你三省過嗎?”


    “這是要罰酒了?”葉三省冷笑,“鍾局長這種行為,已經違法了,自然要受到法律的製裁,這沒有二話說,何縣以後再也不要舉這個例子了。至於基層的特殊情況,我理解,是的,大家都不聲不響地把這事湮滅在水庫裏,一點浪花也不濺,看起來是顧全大局,可是何縣,你忘記了一個更大的局,那就是黨*紀國法!這樣處理問題,這樣的工作方法,它帶來的影響,對法律的損害,對政府威*信的破壞,是無形也是巨大的,這筆帳,我不認為何縣算不過來,而是選擇性的視而不見。”


    “別總是提大道理,扣大帽子。”何澤民冷笑,“我隻知道這樣能夠在基層更好地工作,把一個問題的影響和損失降到最低。我長期跟農民打交道,我現在也分管農業口,比如葉主任現在準備在全縣推行的水利工程,我覺得可以適當地放下架子,采用一些適合嶽興縣情的方案和方法,不然工作真的很難開展。”


    “我可以把這也看罰酒吧?威脅我?”葉三省問。


    “你可以看成一種請求。”何澤民誠摯地說,“何勇縣長還可以工作一段時間,但最終,他還是要下的,年齡決定了。鄧三爺鍾海杜二姐他們,該承擔什麽責任由他們自己承擔,冷三爺駱平這些人,肯定會成為曆史遺留,可以立刻消失,不再影響政府的日常工作,我隻是想請葉主任考慮一下,有一些官員,沒有犯過根本性的錯誤,甚至就根本沒有錯,比如我,可不可以對他們更加寬容一些,既往不究,隻看未來,看他們接下來的表現,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也有家人朋友,在嶽興牽涉的人太多了。”


    葉三省搖頭:“這話對我說沒有用。”


    他不再說話,舉杯。


    兩人一飲而盡。


    周末回到江城,把歐陽堅送到醉美酒樓後,去參加蔣爾雲的聚會。


    晚上回到出租屋,曹紅麗像很多次從前一樣,調好了蜂糖水等著他。


    他們擁抱,做*愛,激情過去,柔情滿床,曹紅麗緊緊地抱著葉三省說:“省省,我獲得了一個邀請,去西北大學學習,我已經訂了機票。”


    “西北大學?”葉三省心裏一驚,心想他身體的反應肯定已經傳給她了,還是努力控製自己情緒,“好啊,學多久?沒關係,西北大學是在甘肅還是陝西?”


    “美國,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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