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施平安沒有陪著盧加加來,算命這事,有的時候跟求愛和拍馬屁差不多,不需要更多的人在場,盧加加和呂燕彤兩位隻拉了地主石鬆喬作陪,做為發起者,葉三省也脫不了身,呂燕彤開車,四人前往。


    為了捧女友的場,盧加加勒令石鬆喬不許打電話,直接前去,增加即興的戲份,四人“闖”進四空堂,曾堂主正坐在堂中的太師椅中,靜靜看著四位不速之客。


    石鬆喬上前裝模作樣地稽首,介紹盧呂二人,曾堂主起身,還禮,延請四人到旁邊的功夫茶桌,一位眉清目秀的小童過來給幾位做茶。


    葉三省一旁觀察,曾堂主一身青袍,道貌岸然,每一個動作都放得很慢,走路的時候步子舒緩,點頭示意刻意拉長整個過程,一臉冷漠,努力在營造一種神秘的氛圍,可是在葉三省眼中,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故弄玄虛的味道,比起王道士不經意間流露的“異能”,古教授的氣場,柱大師渾不在意的睥睨遊戲,差了很多。


    葉三省想,他們這個行業都需要某種“場”,才能夠發揮,可是曾堂主這種時候還是一身“正裝”,為了生意,天天弄成這樣,也蠻辛苦地,忍不住笑著問:“曾堂主這樣正式,是算到我們要來?”


    曾堂主淡淡地說:“這不用算,石總發短訊給我。”


    葉三省吃了一驚,石鬆喬尷尬,盧加加笑,呂燕彤莫名,葉三省繼續問:“那曾堂主就算一算,我們為何而來。”


    心裏倒是警惕起來,哪怕自己跟在王道士身邊了解很多,可是曾堂主敢開門立派的人,也不能輕視,而且,現在是在人家的專業領域內。


    曾堂主微微頜首,卻不說話。


    葉三省等了半晌,見曾堂主沒有表示,也不跟他客氣,問:“開門生意,曾堂主不接客?”


    曾堂主也不生氣,表情也沒變化,右手慢慢伸出一個手指,豎在胸前。


    “要錢?一千塊?”葉三省問。


    “葉局長你一千,石總一千,呂美女一千,盧先生一萬。”曾堂主淡定地說。


    四位客人都是又驚又樂,互相看一眼,都想說話,盧加加伸手攔住,先說:“曾堂主,我們都是客人,為什麽要分個厚薄差價?”


    “四位都是貴人,但四位眼前都有烏雲籠罩。”


    曾堂主有些答非所問,卻是葉三省熟悉的套路,忍不住笑道:“不說其他三位貴人了,我堂堂葉局長,這半年來不說大富大貴,也是順風順水,石總可以作證吧?曾堂主你這樣故意恐嚇,套路。”


    “人的命脈在田,田的命脈在水,水的命脈在山,山的命脈在土,土的命脈在樹。”曾堂主繼續自己的說話,“所以葉局長你的依靠是樹。”


    葉三省一怔,樹?


    是比喻說法?還是說古寺山上樹木成蔭?還是會碰上名字有“木”的貴人?或者還是曾堂主的話術?


    “可以說詳細點嗎?”葉三省追問。


    “嶽興。”曾堂主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緩緩吐出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就把葉三省擊中了,打敗了。


    哪怕是曾堂主再次祭出木棉袈裟,葉三省也不為所動,可是這兩個字曾堂主怎麽知道?葉三省覺得自己做事非常機秘,難道是哪位相關人員透露給了曾堂主?


    默默無語地摸出手機,在功夫茶桌的二維碼上掃了一千元。


    其他三人默默地看著他,石鬆喬苦笑著說:“葉局,要不是了解你,我就要把你當成托兒了。”


    葉三省攤了攤手:“曾堂主高人。”


    盧加加來了興趣,盯著曾堂主:“那請曾大師算算我眼前的烏雲。”


    “所謂烏雲,不過是一時遮眼,陽光一出,烏雲消散。所謂命數,有些人隻差毫厘,有些人差了層次,有些人一差到底,有些人尚存轉機。”


    曾堂主表情還是淡淡的,繼續自己的話術。


    “大師,我呢?”


    呂燕彤到底是女生,耐不住搶著問。


    曾堂主沒有回答,淡淡地看著她,那種不含感情的注視,可能是呂燕彤這一生也沒有遭遇過的,渾身不自在,還有些擔憂和畏懼,葉三省及時解圍說:“得先交錢。”


    呂燕彤也不多話,掏出手機也刷了一千,然後眼巴巴地看著曾堂主。


    “你一生跡運不凡,但前路坎坷。”


    “我知道,我也早有準備。”


    這個時候的呂燕彤,表情嚴肅而認真,露出了一位在名利圈打滾的強者本色。


    “所有的坎坷,都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無論是事業還是感情。”


    “我知道,我喜歡折騰,我自作自受。”


    “眼前的烏雲,是你的命運一個巨大的坎坷,命運由此分岔。”


    “一邊坎坷,一邊更加坎坷?”盧加加忍不住插話。


    他不太喜歡呂燕彤這一刻顯露的強悍,更不喜歡曾堂主這種漠視一切的態度。


    “一邊坎坷而不凡,一條順暢而平庸。”曾堂主淡淡地說。


    呂燕彤默然,轉頭看著盧加加,幽幽地說:“有時我想,嫁一個有錢或者有權的丈夫算了,可是又不心甘,不想順暢而平庸。特別是現在這個劇,我這種為難心情特別強烈。”


    “你已經做出選擇了。”曾堂主說,“我說過,你一生跡運不凡。”


    “是的。我決定就這樣走下去,哪怕拚身頭破血流,遍體傷痕。”呂燕彤用力地說,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又像是在對盧加加宣告。


    “我想每個人在年輕的時候,都會麵臨這樣的選擇。”盧加加不服氣地爭辯,“而且事業和感情,並不都是衝突的,很多時候,可以互助。”


    “盧先生,如果你不相信命運,那是你的自信,但命運它一定是存在的。”


    “好,你繼續,我先不跟你爭。”盧加加很紳士地克製自己。


    “很多時候,爭也沒用。”曾堂主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淡漠表情,“比如呂小姐的感情。呂小姐這一生誌在高山,心無旁騖,這倒跟盧先生一樣,花前月下,不過是路邊風景,對於你們兩位趕路的人來說,都是一眼之緣,倘能會心一笑,也是命運惠賜了。”


    葉三省心裏大罵,盧加加和呂燕彤的關係誰看不出來?而且兩人都是心懷野望,自然不可能廝守,這不是說的廢話嗎?


    盧加加臉色沉了下去,很想發作,又想保持風度,冷笑道:“她這一千元,就聽這些廢話?”


    “你們的命運此刻交織一起,盧先生不想聽廢話,可是世間哪一句不是廢話?哪一句不是如是我聞?”


    盧加加發狠說:“你們都先出去,我要請大師給我好好算一算。”


    葉三省見盧加加來了脾氣,首先起身往外走去,石鬆喬怔了一下,苦笑著起身,呂燕彤心有不甘,可是見盧加加表情嚇人,也隻好跟在兩人身後出門。


    三個人立在門外,石鬆喬苦笑道:“葉局你就不該攛掇著老盧來這裏。他有些時候愛鑽牛角尖。”


    葉三省笑笑,胸有成竹地說:“大師嘛,都會故意說些怪話,目的都是為了收錢。盧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錢。我保曾堂主會把盧公子服務得巴巴適適,舒舒服服的。”


    “大師不相信我和他會墜入愛河。”呂燕彤一臉傷心地說。


    葉三省心裏好笑,剛剛出門,逃脫曾堂主的影響馬上就恢複演員的本質,不說曾大師不信,石鬆喬也不會信,所有的人都不會信。


    “你信命嗎?”葉三省反問。


    呂燕彤遲疑一下:“信。隻是有些人算不好,算不準。”


    “那你是相信曾堂主了?”葉三省又問。


    “我們劇組已經有人找他算過了,很準。”呂燕彤答。


    “那不是準,是他和你,是所有來到這裏算命的人的選擇。”葉三省淡淡地說,“你們選擇的,更多是自己的思考,所以與其把曾堂主看成算命大師,不如當成心理醫生。”


    呂燕彤嬌笑道:“這樣更好。那我走之前……或者拍完這個戲,一定要來還個願。”


    葉三省苦笑:“你還把他當個廟了?你剛才許了什麽願?”


    三個人說著閑話,好一會,盧加加才出來,一臉春風。


    石鬆喬看他心情不錯,問:“算了個啥大富大貴的命?”


    盧加加微笑:“我現在還不算大富大貴嗎?大師倒是勸我擺脫現在這種情況。他說,原話好像是,世界是一座森林,每個人都是其中的一棵樹,隻能看見周圍的部分真相,永遠也看不到整體。想要擺脫宿命,首先要擺脫紮根的土地。你看,他是不是在勸我擺脫我紮根的……家庭啊,富貴啊?”


    三個無語,葉三省喃喃說:“曾大師今晚還真跟樹杠上了。”


    盧加加看著葉三省,笑了笑,遲疑一下,說:“其實我也可以算算命的,比如,你們江城的天,又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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