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裏僵硬的動作關上電腦,看著黑色屏幕裏的自己呆滯空洞,周舟說的是真的。


    想到自己在自閉抑鬱的那幾年,她的世界仿佛沒有聲音,沒有顏色,站在山頂的時候,隻有耳邊的風能讓她的思緒回到當下。除此之外和她經常做伴的就是學習的那套桌椅。


    每天坐在桌子上或是什麽都不做靜靜的發呆,或者寫寫畫畫,寫字的時候才仿佛是自己的世界。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那張座椅上坐了多久,直到上大學臨走前才看到桌麵上被兩隻胳膊磨損的留下光亮痕跡。


    可是沒想到他離開京州過的也並不好,而她全然不知。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她的思緒拉回來接通電話。


    “是不是吵醒你了?”墨子言的聲音傳來。


    “哦,沒,沒有。”


    “起床了嗎?”墨子言似乎還沒有察覺到她異常的情緒。


    “哦,馬上就起了。你還在忙嗎?”白裏連忙整理了自己的的狀態,生怕墨子言會察覺到什麽。


    “會議中場休息,看看你是不是還在賴床。”


    “已經起床啦。”白裏看到一旁的字條說:“你留的字條我看到了,等會就去你說的這裏吃早餐。”


    “好。”墨子言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說:“待會我讓林柏來接你。今天會議有點多……”


    白裏打斷他:“沒事,你忙你的,我也正好自己隨便轉轉,不用管我。”


    “好,想去哪裏告訴林柏讓他送你去。”


    “好。”


    掛了電話,墨子言看著手機感覺似乎哪裏不太對,不容多想墨子諾拿著文件走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一個小時後林柏已經到門口。白裏鑽進車裏林柏禮貌的問她想去哪裏。


    “之前在網上看這裏有個旋轉圖書館,我按 鏡裏駕駛座位上的林柏說:“林助理你不是京州人嗎,對江洲也很熟悉嗎?”


    “白小姐,我不是京州人,我家就是江洲的。”


    “經常在京州見到你,我還以為你是京州人。”白裏想從林柏嘴裏打探一些有關墨子言的事情,故作輕鬆的寒暄讓林柏放鬆。


    “墨總在江洲的時候我就跟著墨總了,後來墨總要發展京州分公司,我就跟著去了。”


    “你們墨總脾氣那麽臭,除了你估計別人都受不了他吧。”


    林柏笑了笑說:“當初想來墨總身邊當助理的公司裏起碼有四五十人,都要經過層層篩選,,而我就比較幸運了。”


    “聽上去你還比較得意。”


    “可能有點吧,”林柏臉上泛起笑意:“墨總非常有能力,我們都非常敬佩,大家都想有機會在他身邊學習。”


    “他從小就很優秀,那時候給我們學校拿了很多獎杯,林助理你跟墨總多久啦。”白裏主動說道。


    “馬上就五年了,時間過的可真快。”林柏一邊開車一邊感歎。


    “是啊,自從他來江洲,我們就再也沒見過了,後來幹了傳媒這行忙起來不要命。”白裏故意留下話等他接。


    “以前不了解每次看電視都羨慕你們工作,了解之後覺得你們有時候確實挺辛苦的。”


    “所以你看明智的人都改行去做了其他,也不知道令文南妹妹還在這個行業嗎?”白裏假裝玩手機觀林柏的反應。


    “文南哥就是他家最小的,哪裏有妹妹。”


    “我是說他表妹。”


    “文南哥沒有表妹,,他是令家最小的公子。”林柏從後視鏡裏看著她,白裏假裝不在意的看手機說:“以前好像令文南跟我提過一次是朋友還是妹妹我也記不大清了,也有可能是在大學裏認的妹妹。”白裏找個個說辭圓過去。


    她記得墨子言曾經告訴她令文南的妹妹和她是同一所大學。這樣看來墨子言在騙她,加上電腦裏看到那麽多大學裏的照片,難道墨子言一直在調查她。她想到這裏轉頭看著窗外。


    在一個拐彎處,一座設計奇特的建築吸引她注意。


    “這是是那麽地方?”她指著窗外的建築。


    “這是令氏旗下一個店,也就是文南哥他家的,他家旗下有一家出版社,這是它們家自己的書城,這個書城設計是墨總設計的。”林柏介紹道。


    “我們去這裏吧。”


    “好的白小姐。”林柏掉頭開車進去,安保人員看了看車牌起身很有禮貌的問候。


    “林助理,你去忙吧不用陪我,我自己一個人轉轉。”


    林柏猶豫片刻還是聽她的安排。


    書城麵積很大,裏麵的設計也很簡約時尚,線條和色彩的碰撞引得很多人拍照打卡。


    白裏乘坐手扶梯上樓,漫無目的的走著。她並不是想看書,隻是在一個早晨突然知道這麽多事,思緒混亂想找個地方安靜的想想數億菜匆忙下車。


    這一層整體都是一些文創用品和藝術品。靠窗邊是一個咖啡台,白裏點了一杯加濃縮的美式找了個空座坐下。


    腦海裏浮現電腦裏那個英文病名,拿出手機在網頁上查詢。


    網上一些對創傷後應激綜合症的描述以及發病時的一些症狀,還有一些當下的治療研究,放大了這幾個字確認,罪惡,焦慮,無助,憤怒,自殺這些字眼,仿佛看到透過文字背後,這些症狀一一呈現在墨子言身上。其中在看到‘喪失快樂及愛之能力’時白裏停住。


    如果按文獻上說的失去愛之能力,那麽周舟說的好像沒錯,他經曆了母親慘死在自己麵前自殺結束自己生命,怎麽還會愛上他認定的仇人的女兒。


    突然有隻大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白裏連忙抬頭,時令文南。


    令文南不知道白裏在看什麽這麽出神,以至於自己坐在她對麵叫她名字也沒有任何反應,直到自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反應過來抬頭看他。


    “看什麽這麽出神?”令文南坐在對麵的軟沙發裏。


    “沒看什麽,你怎麽在這裏?”白裏連忙回過神說道。


    “要不是子言說你來了我家書城,我肯定不會再返回來了。”令文南慵懶的說道。


    “那你是又什麽事情要告訴我嗎?”


    “啊?你說什麽?”令文南被白裏突然的這一問懵住。


    白裏意識到自問的突然,但是剛才看到網頁上的文獻讓她有些心慌意亂。腦袋裏回響著周舟的話“你問問令文南救起跳海的魔哥哥時他是什麽狀態。”


    白裏看著眼前的令文南直接問道:“我想問你一件事可以嗎?”


    令文南隱隱的感到白裏的問題肯定和墨子言有關,本想拒絕,但又轉念一想讓她知道也是好的,便說:“好,你說吧什麽事。”


    她咽了咽口水說:“你當時從海裏救起他的時候,他……他……”說出這句話沒想到是這麽沉重,一時竟不知道該怎用什麽詞。


    令文南愣住,他以為他隻是會問一些普通簡單的問題,比如問他墨子言有沒有其他女人,或者問墨家的事或者周舟也行。但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問他這件事。


    令文南抬手猶豫片刻思索要不要告訴她,或者該怎麽說。


    “我以為他離開京州那個傷心之地會過的好一些,我隻是想知道他當時是有多絕望才能一遍一遍的想結束生命。”白裏說話的氣息有些飄渺。


    令文南看著盯著自己的那雙眼睛,心裏莫名的無處躲藏的感覺。


    “當時他沉的很深,應該是一點活的念頭都沒有了。我把他拉到岸上的時候,他的眼睛半睜著一點氣息都沒有,我有些害怕就給按壓他的心髒,壓斷了他的肋骨,一點反應都沒有,我以為救不過來了,突然看到他的手指在動才發現他一直清醒,連肋骨斷了他都感覺不到疼。”令文南眉頭緊鎖,每每想起那天的場景,他一個男人心都像揪起來一樣難受。


    服務員端來咖啡:“令總,您的咖啡。”


    令文南端起咖啡喝一口放下緩緩說道:“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男生那麽輕,就像一把枯柴一樣幹瘦,眼底的空洞……,令文南感覺心底緊抽在一起難受緩了片刻說道:”那個眼神,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灰暗,神死無光,沒有顏色,沒有任何一絲絲波瀾,眼底無底的空洞,仿佛能把人吸進去就再也出不來。那時候我才明白,一個人身死不足為悲,心死了,神死了就連悲傷都沒有。”


    濃烈的窒息感包裹著她,她無法想象當時的他是怎樣的心死如灰。和他承受的那些痛苦相比起來,自己遭遇的好上千倍萬倍。


    她回想起在京州見到他的時候,他身體健碩,冷傲的臉上至少有恨她的眼神,不再是無盡空洞,不知道這些年他是經曆了多少無望之後才有了今天。


    “他一定是承受了剜心剔骨樣的痛苦才熬過來。”白裏低著頭喃喃的說道。


    “用他的話說,他站在閻羅殿門口徘徊很多次,就連閻羅王都不收他,人間還有未完之事才sh被閻羅王扔回人間。”令文南重複著墨子言說過的話。


    “白小姐,子言他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當然也多虧了你。”


    “我?”白裏疑惑的看著令文南。


    令文南放下手裏的咖啡說道:“後來在中醫王老的治療下疾病才有了點起色。但那時候他手裏經常拿著一個照片,每次住噩夢的時候,就拿出照片,盯著照片上的人看很久。後來我才知道照片上的那個女生就是你。”


    白裏吃驚,很快又平複,她也會做噩夢,夢見小時候的葉柏新站在花園旁死死地掐著她的脖子。


    或許他也做著和京州有關的噩夢,然後噩夢驚醒看著照片上的人,心裏充滿恨意。


    白裏沉默,喝著手裏的咖啡竟不覺得苦。


    “這麽多年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生多說一句初工作和業務之外的話,我甚至一直以為他是不會和誰在一起直到他去了京州就不想再回到江洲。”


    “他以前不叫墨子言。”白裏緩緩說道。


    “葉柏新,我知道這個名字,來到江洲之後就不叫這個名字了,我想還是讓這個名字和以前的事情留在過去吧。”


    白裏明白令文南的意思,京州對於墨子言來說就是一切噩夢的起源,把不好的一切,不管是京州這個地方,還是京州的名字都放在過去,不要再帶給他無盡的絕望和悲傷。


    那麽她這個京州的故人,現在以戀人的身份在他身邊是不是對的呢。


    令文南意識到自己的話讓白裏多想連忙說:“我的意思是京州那些不愉快的事,不是說你,你們好不容易遇到,說明緣分未盡我是衷心子言好的。”


    白裏擠出一個笑說:令總。我希望我們今天的談話內容不要告訴他,可以嗎?”


    令文南點頭答應。


    出了書城,白裏漫無目的的走在馬路上,想著周舟說的話,又回憶著令文南剛說的這些。


    周舟說她親耳聽到墨子言說他就是為了報複,對於他媽媽的死他不甘心。


    或許他就是靠著對他們家的恨才扛過那些日子。


    手機上墨子言的電話響起,白裏看著屏幕上的字心裏五味雜陳。任憑它在手機振動沒有接聽。


    不知不覺走到一個公園,公園裏有老人在唱歌,跳著老年交際舞,還有一些樂器表演。


    她坐在長椅的一邊,看著公園裏的場景,即使年邁花甲,至少在此時此刻每個臉上都是掛著笑意。


    坐在長椅另一頭的一對老人,老爺爺坐在輪椅上,老太太推著輪椅小心翼翼的樣子。


    老爺爺看上去很疲憊。已經出露出半截管子,像是治療用的。


    “我說了你推不動,你非要出來。”老頭子有點埋怨。


    “我怎麽就推不動了,你看我還不是把你推過來了。你不是想曬曬太陽嗎,每天待在病房裏,不是輸液就是化療,都快發黴了。”老太太慢悠悠的一邊說一邊整理老爺子身上的薄毯子。


    老爺子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的老太太慢慢的說:“老婆子,以前我想你能走在我前頭,我一個人也不怕,我感覺我抗不過去了,可能要走在你前頭了,我要走了你一個人怎麽辦?”


    “你放心吧,你走了我也很快就來找你了,我一個人在家害怕。”老太太說道。


    老頭子不再說話,瘦骨嶙峋的臉上一陣難過,可幹枯灰暗的眼睛已經流不出眼淚來,老爺子抬頭看著天長長的歎了口氣。


    坐在長椅另一頭的白裏眼眶裏滿是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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