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侯府和薑家之事,便這麽解決了。


    瑞安公主看向宣平侯府一家,笑道,“霍讓。”


    霍讓急忙起身,“下官在。”


    “其實,你沒必要和輕舟鬧得那麽僵,你是武官、他走文路,本就沒什麽競爭。即便他不走文路,像之前那般廢物,與你更無競爭,你看見這樣的對手,應該高興才是,為何屢屢刁難?難道你喜歡,與你能力不相伯仲的武官子弟?”


    “……”一番話,讓霍讓如雷貫耳。


    他額頭瞬間冒出了汗——是啊,他之前在想什麽?安寧侯府和宣平侯府勢均力敵,但白世子與他無競爭,他為何憑空樹敵?非要讓身邊人都是有力的競爭對手,才安心嗎?


    如果身邊人人都出身優渥、文武兼備,還有他霍讓什麽事?


    他之前怎麽沒想到?


    難怪人家說,練武之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說的就是他吧?


    瑞安公主見霍讓臉上流下冷汗,輕笑著掏出一張紙,扔了去,“去調查下這幾人,會有驚喜。”


    那張紙,飄飄忽忽地落在了前方。


    有丫鬟快步拾起來,恭敬遞給霍讓。


    霍讓打開後,瞳孔震動——上麵幾個名字,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


    熟悉的那個人,正是當時與他一起嘲諷白世子的人,也是因為那次嘲諷,他有了加害之意,讓人把白世子騙到青樓……


    難道他也被人利用了?!


    其他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麽,沈眠眠卻知道——這群人真慘呐,老底都讓人揭穿了,嘖嘖!


    宣平侯見自己兒子麵色大變,也意識到了什麽,看向安寧侯的眼神,充滿了歉意。


    隨後,瑞安公主又隨口說了幾句,便是讓眾人離開了。


    沈眠眠目光憐憫地看向薑茵錦,“少夫人您還可以嗎?能麻煩您扶夫人先離開嗎?奴家得向公主檢討一下。”


    薑茵錦狠狠咬著牙,目光有不忿,“檢討……什麽?”


    “抱歉,不方便說,私事。”


    薑茵錦怔住,“是……在花園,單獨見霍讓之事嗎?”


    沈眠眠乖乖點頭,“什麽都瞞不過少夫人呐。”


    “……”


    薑茵錦看著女子絕世容顏,極其清澈的雙眼,隻覺自己的陰險心思無處遁形、詭計卑劣又可笑,自慚形穢、醜陋難堪。


    沈眠眠倒是不在乎薑茵錦怎麽想,在她心裏,女主隻是個進行感情線的工具人而已。


    黑貓白貓,抓到耗子就是好貓。


    善女主惡女主,隻要乖乖和男主談戀愛,就是好女主。


    將丁氏交給薑茵錦後,沈眠眠便悄悄來到公主身旁,輕聲道,“公主殿下,能不能占用您一點點寶貴時間,民婦有一些事想坦白。”


    瑞安公主勾唇,“算你識相。”


    沈眠眠——好麽,人家公主連她也算進去了。


    隨後,眾人離開。


    沈眠眠這才道,“民婦不敢隱瞞殿下,其實正如傳言所說,宣平侯府登門那次,在正式見麵之前,民婦在花園裏誤遇霍大人,當時民婦感覺不妙,立刻便走了,並未與霍大人有過多交談。


    後來民婦隱藏此事,一方麵不想加重兩侯府之間的恩怨,另一方麵也不想讓奸人得逞。”


    瑞安公主玩味道,“奸人?你知道自己被陷害?”


    “回公主,知道。當時民婦被通知去花園,一路上都沒下人,緊接著民婦的丫鬟也被敲暈。加之看見霍大人也是隻身一人,便猜到,我們兩人都被算計了。”


    公主勾唇,“倒是聰明,那你剛剛當著眾人麵為何不說?”


    沈眠眠抿了抿唇——臭公主,明知故問嘛?


    “公主恕罪,因為一切都是民婦猜測,沒有確鑿證據,民婦不敢瞎說。”


    公主點頭,“你想要證據嗎,本宮這裏有。”


    “……不不不,多謝殿下,民婦不要證據,民婦覺得這樣挺好的。”


    瑞安公主突然看向廳堂門口,淡淡道,“本宮這麽處理,你是否有怨言?”


    沈眠眠不解道,“民婦認為公主殿下的處理周全完美,既保留了三家的顏麵,又罰了該懲罰之人。”


    瑞安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本宮沒罰薑茵錦。”


    沈眠眠——可別罰她!你罰她,她完成不了感情線,我怎麽辦?


    “公主明鑒,其實民婦對少夫人也有愧意,是因為民婦,世子才一直未與少夫人同房,所以不怨少夫人的。”


    瑞安公主歎了口氣,“京城內,哪個後宅沒有爭鬥?隻要不放在明麵,大家也都裝不知情。霍讓是宣平侯次子,並非世子,所以名聲如何,沒人在意。


    但輕舟卻是安寧侯府世子,如果公開他的正室殘害妾室,妻妾不合、內宅不安,隻會落下汙名!加之他從前名聲就不好,這件事若傳開,隻怕傳出治內無能的笑柄。


    所以,哪怕整件事薑茵錦是罪魁禍首,本宮也不能拿她怎樣。或者說,暫時不能拿她怎樣,等以後輕舟功成名就,兩人和離成功後,她若是再落在本宮手裏,嗬,本宮可就得讓她見識見識本宮的厲害了。”


    沈眠眠頻頻點頭,也不敢說話。


    瑞安公主見沈眠眠乖巧的模樣,失笑出來,“你倒是本分,放心,以後少不得你好處。”


    沈眠眠更加賣乖,“民婦這是應該的,公主殿下做什麽決定,民婦都心服口服!那個……殿下還有別的事嗎?若沒其他事,民婦便先告退?我家夫人的麵色可能不太好,民婦有些掛念。”


    想到丁氏,瑞安公主若有所思,眼神也有了一些擔憂,擺了擺手,“去吧。”


    另一邊。


    廳堂門外。


    三家人依次走了出去,不約而同在門口站定了腳。


    霍讓看見了門口守著的柳香凝,卻見柳香凝發現門開後,就伸脖子往裏看,好像找什麽人,絲毫沒注意到他一般。


    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精致麵龐,霍讓情緒起伏不已——整件事,她都是無辜的,卻被一再誤會、責罵、毆打。


    她聽話地模仿沈眠眠打架,卻被他誤會、責備。


    她被周氏罰刷恭桶,向他求助,他卻將她趕走。


    她被周氏逼迫陷害沈眠眠、坑害侯府,她卻寧願自己挨打,也不肯加害。


    後來周氏竟趁他不在,把她賣到青樓……他對不住她……


    想著,霍讓不自覺來到女子麵前。


    柳香凝正往廳堂裏看著——人都出來了,師父怎麽還沒出來?難道被公主留下了?師父得罪公主了?這可怎麽辦?師父需要幫忙嗎?她直接進去,師父會被遷怒吧?要不然把觀水騙進去?觀水是公主府的人,公主應該不會太責怪,再說,要責怪就賊怪唄,隻要不責怪她和師父,責怪誰都行。


    正努力瞧著,突然一個魁梧的人影,站到她麵前,遮擋了她視線。


    柳香凝以為自己擋了路,便向旁邊移了移,把脖子伸得更長,恨不得把腦袋探到房屋裏。


    但那人影,再次站到她麵前。


    她向另一個方向移了移,那人如影隨形。


    “……”柳香凝。


    柳香凝終於不悅地抬起眼——當然,身為一名合格瘦馬,即便心裏再有怨氣,臉上還是笑眯眯,一派柔順的樣子。


    當看見擋她路的人,剛開始還沒認出來,後來才恍然大悟—— 哦哦,是霍大人?


    霍大人也覺得花那麽多銀子隻睡兩晚,虧得慌?


    虧也沒辦法,已經把她賣出去,她的所有權在安寧侯府,不能陪他睡覺了。


    霍讓張了張嘴,一張英俊的麵龐,帶著尷尬,“你……好嗎?”


    柳香凝想著買賣不成仁義在,便柔聲道,“多謝霍大人關心,奴家一切都好,無法再伺候大人,奴家深感遺憾,奴家祝大人前程似錦、官運亨通。”


    說完,再次換了個角度,去往廳堂裏看。


    “你……”


    霍讓正要說話,卻被母親拽了過去,隻能作罷。


    在幾人的身旁,薑侍郎走到安寧侯麵前,老臉羞紅,“侯爺,小女……對不住侯府了!都是下官之錯!”


    說著,撩袍就要下跪。


    安寧侯急忙拉住薑侍郎,歎了口氣,“侍郎別這麽說,出現這樣的事,大家都有責任。茵錦是個好孩子,本將知曉,再說她還年輕,誰年輕時不做幾件荒唐事?誰打娘胎裏出來,就完美無缺?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理應擔待。”


    薑侍郎心裏更是感激和愧疚。


    這些話聽在薑茵錦耳中,卻如驚雷炸裂,她震驚又迷茫地看向安寧侯——為什麽會這樣?這和她想的不一樣。


    在她印象裏,沈氏古怪囂張,但現在的沈氏,卻聰明乖順;她印象裏的夫人愚蠢天真,但現在的夫人,卻善良富有童心;她印象裏安寧侯偏執霸道,但現在的安寧侯,卻能寬容大度,包容出錯的兒媳。


    活了兩世,她能分清虛偽和真心,她能看出安寧侯是真的原諒她、包容她。


    為什麽會這樣?


    這些人到底是誰?


    為什麽和上一世不一樣?


    難道是她死後,重生在了另一個世界,“他們”不是“他們”?


    或者說……她有上一世嗎?會不會那些記憶,是她的一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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