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艦底倉是個暗無天日的棺材盒,由於艦體傾斜了一定角度,整個薄弱點腹部全部敞開,高牆現在已被打穿了一大塊,看形狀估計是出自夔牛的角擊,往上探去則有大小不一的孔洞,透進光亮顯出空中的血色。


    所見屍橫遍野,橫七豎八的屍體疊成了一座小山,每一處皆是殘肢斷臂,頭破額裂腦漿四濺,既有凶獸也有人,夾雜血水橫流滿地,無法滲入泥土之中倒灌進船艙,泛出一片黑紅之色,那股血腥氣異常濃烈,引得一群食肉的禿鷲在空中盤旋,鑽擊頂板發出陣陣嘶啞的鳴叫聲,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在昏暗的天光下凶獸一直通過缺口持續擁進,而且不斷再擴大通道,根本不給一絲喘息機會,防禦緩衝帶不停的往後退縮。


    沈瀅正在帶隊迎敵,以一層護衛為主和眾多散修列成方陣,輪番而上持續狙擊。


    一波接著一波,不斷有人倒下,被活活拖入獸潮中啃食殆盡,淹沒在血口中,伴隨著衝鋒陷陣的呐喊,一支支利箭從耳旁呼嘯而過,凶獸慘叫聲四起,滿目血肉橫飛。


    吼吼吼——


    獸潮中不乏有一些高階靈獸,隨意一擊便可將方陣摧毀,正是心腹大患,還好夜尋請出的人中尚有一兩個修為較高,陸陸續續出手處理,不過對於這種規模性衝防,他們即使騰出手也袖手旁觀,畢竟有一堆賤命的底層散修擋在前麵,沒有必要白耗精力。


    這就是這個世界殘酷的規矩,強者具有生殺予奪的權力,偶爾的一點點施舍,是怕那些螻蟻死的太快,進而波及到了自身。


    沈瀅替父守艦,始終衝鋒在前沒有一絲臨陣怯敵,靚麗的銀鎧血跡斑斑,反射不出那陣熠熠寒光,而槍頭的紅纓深的發黑。


    她揮出的每一槍必有凶獸被爆頭,不時拿捏機會使出槍法武技清退一陣群獸,血光飛濺汙染了她的俏臉,但是遮不住她那堅毅的眼神,指揮眾人變換陣腳,靈活應對。


    “好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


    麵對這種一邊傾軋的局麵,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愈戰愈勇,羽瀾見之肅然起敬。


    夜尋同在感歎,想要出手相助,但兩人正藏匿在人群中,左顧右盼躲避著勾宇勾或守株待兔,瞻前顧後提防黑袍追殺,一時間沒有很好的機會衝進戰場,隻能先等待。


    在沈瀅拚命鏖戰之下,凶獸群又被擋了回去,慘叫奔逃,眾人見此,難得氣勢反轉往前推進,沈瀅持槍高喊,穿梭於其中。


    這一波的獸潮後續無力戛然而止,當然付出代價也是極大,護衛已死傷大半,底倉散修從浴血殺伐中冷靜後,更多是膽怯。


    “沈瀅隊長,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沈師他人在哪,為何把我們陷入如此死地?”


    “是啊,這不是你們商會的陰謀?把我們帶到這,讓凶獸殺了我們,卷走靈石。”


    “不打了,我…要回家——我家祖祖輩輩都是散修,活怕了,一點險都不敢冒。”


    此起彼伏的哀怨,在這個壓抑的環境下快速的傳播,眾人開始丟盔棄甲,一道擁擠在離開底倉的通道,可那有貴賓區的人佇立把守,麵無表情,毫不客氣一掌滅殺了帶頭的毛刺青年,嚇的眾人又往後紛紛退去。


    “你們 ——!”


    那人抬手間將死人灰飛煙滅,無情嘲笑更加激化了內部矛盾,底倉眾人怒極而視然交頭接耳,互相攛掇,並沒人再敢挑戰。


    沈瀅跳到高台以槍擊鎧,砰砰震響整個底倉,語氣懇切又堅決道:“諸位,若是商會陰謀,我沈瀅隻需要冷眼旁觀靜候爾等死絕收工,不過此事實乃商會過錯,我自領護衛衝殺在前,誓死抵抗,這還能有假嗎?”


    麵對沈瀅鄭地有聲的質問,眾人皆低下頭來不敢再看,她身上傷痕觸目驚心,踏著屍山血海舉槍頂天,昂首挺胸身若高山。


    這時,她又補充道:“渡過此難,我承諾商會會全額返還靈石及給予相應賠付,此時此刻望諸位朋友放下爭執,同心協力。”


    “還有,此番我靈艦護衛傷亡過大,人手出現欠缺,若有意願加入大玄商會者,歡迎報名留下聯係方式,選拔時優先錄用。”


    一時間場麵靜寂無聲,也不知道是哪個大喊了一聲好,隨即爆發出了歡呼聲,眾人這下鬥誌高昂,拚死往前衝,混個臉熟。


    這時,底倉缺口外傳來一陣陣哼哧哼哧的豬吼,空氣彌漫著一股腥臭的氣味,令人掩鼻作嘔,隨即拱門而來的是幾隻豬怪。


    定睛一看,那豬妖長在了狗身上,身軀巨大,豬鼻中硬茬茬的黑毛突出到嘴,渾身覆蓋著硬如鐵甲的紅色鱗片,上麵又裹滿了尖刺,鬥雞赤目怒視著鋒利如刀的尖牙。


    “竟是赤眼豬妖,那家夥皮糙肉厚,經常成群結隊出現,喜食腐屍,就地拉屎。”


    幾隻赤眼豬妖正在地上撿食,殘肢斷臂在其口中嚼出響聲,大快朵頤著,隨即撅撅哼哧嘶叫,霎時間地麵的顫動,無數赤紅的豬眼噌噌亮起,瘋狂擁擠到屍堆中搶食。


    大自然的規律周而複始,一般來說赤眼豬妖出現清理腐屍,就代表結束,沒有凶獸會和他們沆瀣一氣,爭奪這點垃圾來吃。


    一場場的惡戰消耗大量體力心神,最後在這一刻終究是解脫了,身旁之人兩兩搭肩搖頭歎息,今日能並肩作戰,大慰平生。


    當然這都是假的,大家在心裏都在問候大玄商會的家人,應該是這樣罵的:“狗日的黑心玩意,我曰你母,再來我就是狗。”


    在眾人鬆懈之時,沈瀅麵色凝重,如此多的赤眼豬妖,按照沈破天記載,定有赤眼豬妖王在後麵驅動,它可是不吃腐肉,喜歡生吞活剝獵物,在大腸內將其活活悶暈。


    待半有意識腐化之後,逆流到胃,反芻到嘴,混合著青幽的腸糞與酸臭的涎水嘎吱嘎吱嚼碎吞咽,搖著狗尾發出興奮豬叫。


    果然,那一聲刺耳欲聾的豬叫,驚醒了在場眾人,他們也知是有大家夥前來,赤眼豬妖小怪們亦收到指令,吐出尚未剔完肉的屍骨,撅起刀鋒豬牙,成堆莽撞猛衝著。


    “結鋒矢陣!”


    羽瀾一嗬,命令如山,已經配合過幾次陣法的眾人熟能生巧快速攢動,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結,前鋒張開呈箭頭形狀,羽瀾持槍在前,一夫當關,插入突破,分割兩翼。


    赤眼豬妖攻擊力不強,奈何皮糙肉厚又周身有刺,圍殺起來難度較大,不少人一不小心便被萬矛穿心,掛在背上,其餘人不得不動手,即使尚未氣絕,也被亂刀砍切。


    羽瀾一路衝在最前,單槍匹馬挑的豬仰狗翻,化作箭鋒深入其中,隨即集結了幾個強力幫手,抱團互相防禦,快殺至缺口。


    幾次幾乎與死神擦邊而過,夜尋與羽瀾見此為她捏了把汗,不經意間激起真氣。


    她的唯一目標就是傾盡全力嚐試殺死或重傷赤眼豬妖王,讓豬群散去,沈瀅心中有冥冥之感,隻要挺過去這一波,其父沈破天與長老應該就回,那時便在無這種困境。


    藏匿人群中的夜尋已看到了勾宇,他正負手而立,俯視著眾人在生死中掙紮,嘴角上揚引以為樂,但是老者勾或不在其旁。


    至於黑袍人,羽瀾突然覺察到有一雙眼在背後如毒蛇般盯著他們,慢慢的靠近。


    “師弟,追你那黑袍人發現我們了,我看在場有人能與之匹敵,不如請人助拳。”


    羽瀾的警示令夜尋心神緊繃起來,散開神魂之力偷偷的觀察著,否決了提議道。


    “現在這個局麵,大家明哲保身,黑袍人實力不弱,殺氣騰騰,明眼人都知道不是個善茬,夜族名號此時也不管用了,這裏並不安全,我準備衝出去幫助沈瀅一把,再探問沈破天蹤跡,不行就借地勢與之周旋。”


    羽瀾聽此堅決搖頭反道:“不行,這太過冒險了,我雖明麵上實力不及黑袍人,但若趁他不備偷襲,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夜尋神情灑脫,笑看著羽瀾心道,怎麽可能讓你冒險,便指著一處扯了個理由。


    “師姐,勾宇還在虎視眈眈呢,我需要你幫我攔住他,否則根本脫身不了,不用為我擔心,我還有丹墟密鑰在,能保一命。”


    “這——”


    羽瀾目光閃動,清亮如水的眼中,情係他身之情如此純粹,遲疑之間,夜尋回了個自信的眼神,便起身遁走,隻留了一句。


    “等我回來——”


    夜尋加入戰局,以肉身之力橫推,專打豬鼻,赤眼豬妖在其岩拳下嚎叫不止,眾人看去,皆被他如此勇猛的動靜給驚愕到。


    這是誰的部將?


    黑袍人也是始料未及,他自來底倉一直在搜尋夜尋特殊的血氣,可是空氣中彌漫著大量異味幹擾著他,待剛才有一絲湧動確認位置,正要動手見夜尋飛身直入豬妖群。


    “楊兄弟,此子絕對有大秘密,你想不想得到?老夫可以幫你。”黑袍人詭異笑道。


    “這燙手山芋我可不敢接,前輩還是抓住他在說,外麵情況未知,別讓他跑了。”


    “確實,這更要你用計了…”


    楊靖鋒麵無表情點了點頭,黑袍人見此桀桀怪笑,收攏道袍藏於黑暗,即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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