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春去秋來,從銀裝素裹又換到草長鶯飛,庭院的春芽始生,枯木上的鳥窩也發出了陣陣聲弱,真是一夢方覺春深!


    此時屋裏夜尋動了動手指,側過身來看著窗外,俯仰之間,已為陳跡,艱難的盤坐在床上,掌抱腹中,沉心靜氣,萬元歸一。


    半晌,一聲苦歎之氣遊蕩室內,夜尋雙目無神,盯著握緊的拳頭,骨節炸響,狠狠的砸在床上,有形無力,實招卻匱乏真氣。


    “老天爺,你為什麽要玩我!”


    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按道理來說自己好不容易醒來,不應該普天同慶?這都好幾天了,硬是沒看到一個人過來瞅瞅。


    目前的體力隻能支持自己坐起來,想要跑出去那是難上加難,本來想依靠周圍的濃鬱的靈氣修煉一下,鞏固自己這麽長時間荒廢的功力,可哪知,丹田毫無生機,全身不聽使喚,想要蓄積一點力量都舉步維艱!


    夜尋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依稀記得那天還是鶯鶯燕燕的好日子,自己則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有各種的結局,有的是睥睨天下一舉成神,有的則是殘廢度日,泯然眾人矣,不過說來也怪,總會有銀光指引著自己,無數次想要掉落黑暗之中都被喚醒。


    那到底是什麽呢?夜尋內視自己,靈台神識初具雛形,神秘銀光護體,當時那股恐怖的黑氣也銷聲匿跡,這真不是氣動境界該有的情況啊,神識耶,煉神境成功的標配!


    但說自己是個廢物也不為過,看著丹田暗淡無光的樣子,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補回來的,九層之台,起於壘土,夜尋想著還是慢慢挖土填坑吧,正所謂是莫欺少年窮。


    隻聽嘎吱一聲,將沉思的夜尋陡然拉回了現實,有人在開門!看來自己是有救了!


    正想回應一下,但不知嘴裏是怎麽回事一直打結說不出話,用力過激,一下子從床上摔了下來,腦袋著地,瞬間頭暈眼花。


    夜尋此時就盼望著人來,不過半天沒有動靜,心都沉下去了,一代天驕不會活活摔死在這吧,那也死的太冤了,心想著便凝聚著精神向門口一點一點的騰挪,努力發聲。


    那剛推開院裏的大門正是夜華,這一年多發生了太多事,許久時間未曾過來,獨自坐在石凳盯著手中雞腿,回頭看去,以往這是笑語連連,有夜尋那個好兄弟在,可惜今事不同往日,目前的實力也不足以幫他。


    “唉……”夜華一時間無聲哽咽。


    悲傷之時看向房間,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床上掉了,心中一驚,這才反應過來,還有人過來偷夜尋?好兄弟的遺體,呸…貴體隻能由他來守護!立馬真氣凝拳,爆步而去!


    砰!


    一拳幹開了木門,咚的一下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夜華那管那麽多,當務之急四處觀察,定眼一看,我擦啊噗,原本床上的夜尋看不見了,也未曾感受到別人的氣息啊!


    夜華衝上前去,在床上翻找著,被褥頭枕隨便亂扔,嘴裏一直念叨著夜尋,隻聽一聲細微苦哼,很是熟悉,顫抖回頭,門口旁側翻在地的那個人,好像就是夜尋啊!


    “你這,夜尋,醒了也不喊我,嗚嗚你可算是活過來了!”夜華老淚樅橫,激動的用胳膊捆著他,把夜尋夾的緊緊的,生怕跑了!


    嗯?怎麽半天沒聽到回應,夜華平複一下心情,看著夜尋臉色鐵青,還有一條紅印從額頭到下巴,不停搖晃著他,心急之下狠狠掐了下人中,嘴裏喊著:“夜尋,別啊!”


    嘔!夜尋喘了口氣緩了過來,見夜華湊過臉準備人工呼吸,那椒鹽味的雞腿味率先而來,胃裏是忍不住一頓翻滾,眼睛翻白哆哆嗦嗦嚷叫著:“快,快去請長老來…”


    言罷,便昏睡了過去,夜華趕忙將他放回床上,興奮的出門大喊:“夜尋醒啦,飛鴻長老,昌爺爺!父親,你們快來看下他!”


    客廳會談的三人氣氛沉悶,突然聽到夜華之聲,陡然驚起,對視之後,腳底生風直飛夜尋房間,按住夜華,一探究竟如何!


    夜飛鴻率身先出,把脈夜尋,不時捋了捋胡子,常年緊皺的眉頭終於鬆懈,對著幾人微微點頭示意,雖說不曾言語,但幾人心領神會,沉積許久的陰霾揮之即去了!


    半晌,夜昌仍是著急問:“飛鴻,小尋到底怎麽樣了,我看你半天把脈沉默不語。”


    “昌叔,您先別急,飛鴻長老他心中自然有數。”夜封安在旁邊安慰一番,眼神全寄托在夜尋身上,同樣在等待夜飛鴻的答複。


    老叟暢快一笑,彈指間便喂下夜尋一顆丹藥,點穴順氣,助其吞下,立馬渾身散發氤氳之氣,周圍的靈氣全都包裹起夜尋。


    夜飛鴻這才安心,肯定道:“老夫已體察夜尋情況,神識鬆動,丹田活躍,看來已經是醒了幾日,不過長久不曾修煉,以至於境界倒退,且當時不得已之法初現桎梏,其煉神境拔苗助長,除非遇到神物,否則…哎”


    眾人心中默然,恐怕一生的頂峰要止步於此了,不過這都是後話,起碼人還是好好醒過來了,至於修煉一事,全看造化,畢竟那日夜族先祖一句真言,讓人安心許多。


    思考片刻,夜飛鴻沉聲道:“小夜尋遭此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先祖既然有解決之法定是要他憑自己之力,我等不該幹涉,素來夜尋在無父無母環境長大,從小要強,雖說堅強但也十分脆弱,如今這般,恐怕一時間難以接受,一切還是順其自然,他還是要自己闖過這個坎,不然永遠局限夜城之內!”


    “長老所言極是,就如這般。”夜昌和夜封安聽完後同時發聲,朝夜飛鴻拜了一拜。


    “嗯…”夜飛鴻拂袖拖起,對外喊:“小夜華啊,你過來下,老夫有話要交代給你。”


    夜華衝門進來,滿心期待回應:“長老有何吩咐,我一定做到,夜尋是好了麽?”


    夜飛鴻指向夜尋紅腫的臉道:“這臉上一道紅痕不知是怎麽回事,你給他上點藥處理一番,還有,夜尋目前情況你也了解,多安慰一下他,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需知曉他。”


    這紅橫不會是自己開門撞的吧,那可太尷尬了,夜華走了下神,隨即應了一聲。


    見狀,夜飛鴻示意夜昌,夜封安一道離開這裏,留下了夜華獨守著夜尋,夜華望著床上的夜尋不知所措,一時間忘了時間。


    日月輪轉,夜尋迷迷糊糊醒了,他朦朧中最後聽到了夜飛鴻的交代,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無法修煉了,暗暗凝氣,在丹田蘊養著大周天小周天,然而結果完全不敢想象。


    境界倒退!修煉無力!煉神桎梏!


    一瞬間夜尋心灰意冷,這是他從未料到的結局!這樣自己該如何去找母親,如何去遠征尋找父親,怎麽敢去找青離,這一切的一切都該怎麽辦,一生就這樣結束了嗎?


    從踏足山巔到跌落穀底,境地變化之大夜尋難以接受,哼了一聲,艱難坐起,夜華正瞌睡陡然一驚,瞧見夜尋顫抖,立馬衝上去扶著,夜尋想要推開卻力氣不聽使喚。


    半晌未言。


    “夜華,你走吧,我自己靜一靜。”


    “夜尋你…哎好~”夜華抬手又放下,見夜尋眉間之前陰氣鬱結,雙目無神,恐怕不是一時半刻能恢複過來,便輕聲關門離去。


    “夜尋,你有事找我啊!”夜華在院子裏又大喊交代,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好久了。


    此刻通天城藏經閣,空氣中依舊彌漫著灰塵,這是許久未動的痕跡,這裏實在是太大了,先賢今人,遷客浪子都在這裏留下了他們的心血,傳說世間離奇之法,成神飛仙之道都能在這找到些痕跡,無愧洞藏兩字。


    她已在這尋覓很久了,青衣成灰,發絲亂結,眼可瀝血,昔日風華已逝,爛於古經之中,火光燭照,春色曉暮,輕靈盡褪。


    閣上有人見此,愛惜憐女之情縈繞在雙目淚痕之間,她向旁問:“夜離!此中真有還魂聚神之法?青離已深陷藏經閣中了,你可曾看到,她現在的狀態莫過於心死了!”


    “在與不在,青離自會知曉。”夜離將白月荷摟在懷中,又安慰道:“我又何嚐不心疼青離呢,藏經閣浩海如煙,但是總有翻完的一天,心中所念,非死不能棄也,夜尋之事我時刻和大哥聯絡,若有消息及時告知。”


    白月荷心疼不止,掩麵而泣,夜離抱的更緊了,溢出淡淡魂力撫平她的情緒,不由得憤憤道:“這狗屁夜沉,害人不淺,當年差點和你指腹為婚,還好我搶過來了,現在可倒好,生個兒子又禍害我們家青離,算了我直接橫跨過去,把夜尋宰了,一了百了。”


    “啊…你別說氣話,不然青離…”白月荷反應過來,嚇了一跳,急忙勸誡著。


    “哈哈,玩笑而已,我可是…”夜離話未說完,突然遠處射來一道靈光,雙指夾住神魂感知,其中內容了然於胸,頓時一震。


    感受他的異常,白月荷收拾好心情倚靠著他的肩膀,細聲問著:“又怎麽了?”


    “大哥說,夜尋已醒!”夜離低聲道。


    “什麽?”白月荷驚顫,下樓見白青離依舊苦閱經文,輕緩緩來到身後,十分憐惜將其抱在懷裏,白青離自知是母親來了,順勢倒在懷裏享受著母親整理她淩亂的青絲。


    白青離灰蒙的眼眸不曾變化,依舊翻看著經卷,自語:“殘卷搜神傳記錄,若神識不在其內,遊蕩在外,可服引魂蓮聚之,然識海經又言,神魄無名,不可搜尋,唯真我重鑄方成,可既不見真我,又無形,何解?”


    時間靜止,窮極奧秘,卻道非道,不可推演,白青離心如死灰,然不曾覆滅。


    白月荷見此苦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低頭對白青離附耳道:“青離,封安大哥傳來消息,夜尋已醒,身體已無大礙。”


    霎時間,一眼望過千年,簌簌清淚順眼角直下,凝噎無聲,隻徹骨低呼夜尋此名。


    若非心有靈犀,豈能感同身受,黑暗中夜尋驚坐起,心如刀絞,推開房門,迎著許久不見的光亮,迎接那頓頓飛舞的幻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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