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料到,一個耳光猝不及防的被甩在了臉上,清脆又響亮。


    陶泊元被陶希言氣狠了要動手的時候,頂多也就是拿東西砸他。


    陸呦這一耳光,力道粗暴又急躁,直接給陶希言打懵了,耳膜震的“嗡”的一下。


    “清醒了嗎?”陸呦非常冷靜,目光幽沉的看向陶希言。


    “清醒了就趕緊跟我去醫院。”


    陶希言半邊臉火辣辣的,還泛著紅。


    打人不打臉,驟然被打這麽一巴掌不生氣是假的,大口的喘著氣,好半天才平靜下來,輕輕的點了點頭。


    陸呦從衣架裏拿了件外套遞過去,命令的語氣:“穿上,走。”


    他一個指令,陶希言一個動作,動作很慢,像是無聲的反抗。


    陶希言剛才往臥室走的時候甩開了陸呦一次,等他套好外套之後陸呦也就沒再上前拉他。


    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他,視線很有分量,震懾,警告都有。


    他倔,陸呦也倔,僵持到最後還是得有一個人先低頭。


    以前低頭的人從來都是陸呦,但這次不同,這次陶希言哪裏敢再惹陸呦生氣。


    穿衣服的時候已經把自己哄好了一半,聳了聳肩,朝著陸呦雲淡風輕的笑了下,聽話的往外走,語氣故作輕鬆:“那成,走吧。”


    他走在前麵,陸呦就沉默著緊跟在他身後。


    陶希言身上有傷,自然不能開車。陸呦坐到駕駛位,車子啟動駛出小區。


    通過小區門禁後,陶希言出聲:“去……”


    一句話剛說了個開頭,陸呦就了過去:“我知道。”


    兩人之間無聲的默契。


    就像陶希言失憶的那天,陸呦也沒有把他帶去陶氏的私立醫院一樣。


    艾滋病和失憶還不一樣。這麽重要的事,醫院的負責人是絕對不敢有所隱瞞的,他們前腳剛抽完血,陶泊元立馬就會接到電話。


    到那時候除了多一個提心吊膽的人,起不到任何作用。


    先不能說。


    他們倆出門耽誤了幾分鍾,到醫院的時候張特助的車已經停在醫院門口了。


    陶希言乖乖下車,既然人都到了醫院了,那就什麽都得聽陸呦的。陸呦安排他檢查什麽,去哪個科室,他倆都聽話配合就是了。


    陸呦鎖好車,朝著張讚點了下頭算打過招呼了,麵色如常一臉淡定的走在前麵帶路。


    一個醫院的醫生,不管什麽科室的,彼此之間多多少少都有點交情。


    感染科照常理來說晚上隻有值班醫生。值班醫生陸呦不熟,這件事涉及陶希言,交給不熟悉的小醫生他也不放心,所以在出門之前就給副主任打了個電話,辛苦人家大晚上回來加個班。


    副主任是大陸呦很多屆的學長,他剛進醫學院的時候,這位許副主任已經在讀博了。


    陸呦在前麵走著, 陶希言隔了段距離跟在身後。


    出門之後這個男人就強裝著一臉不在意的樣子,可一路上的沉默,掩飾不住。


    陸呦徑直領人去了學長辦公室。


    許醫生:“我剛才去看了眼,那個男人的篩查結果還沒出來。傷口暴露多久了?”


    陸呦因為下午有手術,所以特意看了眼時間,回答的精準:“中午到現在,八個半小時左右。”


    許醫生輕輕皺了下眉,拿住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的阻斷藥,遞給陸呦:“先吃吧,怎麽吃你知道的,吃完之後我去安排抽個血。”


    張特助下車的時候特意拿了一瓶水。陸呦掰下來兩片藥遞給陶希言,張特助緊跟著把水遞上。


    架勢看著他像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似的,陶希言笑了下,接過藥後徑直往嘴裏扔,被陸呦攔了一下:“阻斷藥副作用很大的,惡心嘔吐,腸胃不適食欲不振……。”


    陶希言避開他的阻攔,從張讚手裏接過水,藥片往嘴裏一扔咕嘟咕嘟兩大口漱了下去:“這不也是唯一的辦法嗎?”


    手背往嘴角一抿,擦點下頜處的水珠:“走吧,抽血去。”


    艾滋病的檢測分為篩查實驗和確認實驗。篩查結果出來的快,確認實驗要等一天。


    一般來說篩查實驗成陰性基本就可以排除感染,但是陶希言身份特殊,“基本”這個詞就代表了一部分的不確定性。


    所以童童爸爸和陶希言的確認實驗都是必須要做的。以防萬一。


    抽血到等篩查結果的半個小時是最磨人的,焦心又不能表現出來。


    陶希言從接到張讚的電話到現在,一直都跟陸呦待在一起。


    陸呦的鎮定從很大程度上緩解了他的焦慮,但同時他也不願意把自己的負麵情緒和此刻的脆弱展現給陸呦看。


    去抽血的過程陶希言並沒有讓陸呦跟著,他需要獨處和消化的時間。


    辦公室裏,許主任跟陸呦兩兩沉默,許主任見的多了, 也擅長說些安慰的話。


    “你知道的阻斷藥現在成功率很高,不用擔心。”


    陸呦點了點頭,醫學報告數據脫口而出:“兩小時內阻斷成功率99%,24小時內98%以上。”


    可數據是數據,他們身為醫生都懂得,之所以不是百分之百,就是因為有那百分之一和百分之二的失敗存在。


    許主任的看向陸呦的目光裏帶了點心疼或者可憐的情緒,陸呦抬頭的時候正好捕捉到。


    特別鎮定的說道:“我很好,你不用安慰我。”


    他心情確實還比較平靜,除了剛接到張讚電話時慌了兩秒。


    醫生是擋在患者和病痛間的最後一道圍牆,你的一舉一動很大程度上影響著病人的心情。


    陸呦在心裏不停的告訴自己,要保持專業。


    阻隔藥的副作用不僅僅是體現在生理上,更大一部分是心理負擔。每天一次的服藥,按時的提醒你,感染的不確定性。


    如果結果不好,他怎麽向陶父交代。


    他不知道……


    盡管如今醫學的治療手段很發達了,但是……。


    但是如果是那個最壞的結果,他不敢想象……


    未來幾十年陶希言每次跟別人接觸的時候心頭都會壓著一口氣,喘不上來,也咽不下去。


    這個心理壓力,正常人難以想象會有多大。


    “小心翼翼”這個詞,原本一輩子都不會被用來形容陶希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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