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呦現在已經不會僥幸的以為每天入院的患者那麽多,這應該隻是一個普通病人。


    “患者姓喬?”聲音聽起來倦極了。


    陸呦一開口,住院醫師也驚了。他在醫院工作兩年,陸主任無論是坐診查房還是手術中,永遠都是溫雅冷靜的樣子。醫生就是病人們的主心骨,無論你連續做了多少台手術,多麽筋疲力盡,也要繃住,展示最好的精神狀態給別人。


    昨晚心外的這場手術轟動全院,住院醫早上交班的時候聽說了。


    但……難度真的這麽大嗎?連一向沉斂的陸主任都累成這樣。


    住院醫為自己不合時宜的打擾感到抱歉,可陸主任在休假中,不坐班,病房那邊轉院過來的患者又等著會診,他實在也是沒辦法了,這才掐著點來辦公室堵人:“好像是,主任您現在方便去看下嗎?”


    陸呦心裏除了無奈還是無奈。人都住進來了,躲也躲不過。


    “走吧。”


    喬西住的是單間,陸呦進門的時候,他正站在窗邊看風景,後背挺的筆直,瘦歸瘦,依然氣質絕塵。


    聽見動靜,喬西轉身。看見陸呦身上還穿著刷手服,粲然一笑說道:“辛苦陸主任百忙之中還得跑一趟了。”


    陸呦懶的跟他周旋,接過住院醫手中資料袋,袋中是喬西的所有檢查結果。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你是我的病人,應該的。”


    心髒彩超結果顯示瓣膜重度反流,已經有心衰的症狀了。


    確實很嚴重,一定要盡快手術。


    衛生間門敞著,整個病房就喬西一個人。


    陸呦照例問:“家屬呢,家屬來病房聊一下手術方案吧。”


    喬西臉上的笑僵了一秒,又迅速恢複:“陸主任,你我之間就不必裝了吧,我有沒有家屬你還不知道嗎。”


    住院醫再笨也聽出來了兩人是舊識,怪不得剛才在辦公室陸主任要特意問那麽一句。


    陸呦手中檢查結果看完,在桌上整理好裝回袋子遞給住院醫,客氣開口:“麻煩幫我拿到辦公室。”把人支走。這裏是他工作的地方,他不想成為同事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陸呦告知喬西正常的手術程序:“手術需要簽字,沒有直係親屬,那你就指定一位委托人過來給我簽術前同意書。朋友或者男朋友都可以。”


    他不好奇別人的私生活,委托人簽字是醫院的規章製度。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尤其是最後男朋友那三個字,刺痛了某些人敏感的自尊。


    喬西也不笑了,眼神陰鬱,滿是恨意大聲獰笑道:“真是風水輪流轉,現在也輪到你陸呦端著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來嘲笑我了。”


    “看到我淪落到現在的地步你滿意嗎?帶著這一身吻痕是特意來我麵前示威的嗎?”


    陸呦低頭一看,前晚陶希言留在他身上的印記還沒消,刷手服又是v領的,幾處草莓印在他白皙的肌膚上特別紮眼。他往上提了提領子。


    “真是好手段啊!搶了我的東西還能裝出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喬西越說越激動,胸口起伏明顯“你真是沒辜負陶家的栽培,替身上位,我都得誇你一句厲害。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啊!”


    “你是什麽東西啊!一個沒人要的孤兒,你也配跟我搶,嗬嗬。要不是我們家……要不是我們家……”大概是不願意提自己的傷心事,喬西沒有說下去,話鋒一轉。


    “可惜你那個短命鬼的媽死的太早了,不然也能跟著你享福了。”


    喬西的話越說越難聽,陸呦本不想跟他一般見識。可最後這句讓他無法再冷靜。


    身側的拳頭捏緊又鬆開,眼底猩紅一片:“我如果是你,就不會在術前激怒自己的主治醫生。”


    陸呦往前逼近一步,聲音聽起來冷的嚇人:“你盡管說下去,希望你躺在手術台上的那刻還能這麽嘴硬。”


    病房虛掩的門被一腳踹開,陶希言冷著臉站在門外。


    屋內兩人都愣住了。


    喬西是嚇的,這三年他早就看清了陶希言有多麽在意陸呦。他不知道陶希言在門外聽見了多少,如果……如果全聽見了……


    喬西此時已經開始後悔了,陶希言想要弄死他比捏死一隻螞蟻都簡單。


    可陶希言一開口說的卻是:“說啊,怎麽不說下去了。陸、主、任。”


    陸呦看見陶希言出現在門外的那一刻,心像是被人從胸口拿出來狠狠攥住擠壓似的喘不上來氣。


    他怎麽會來?這麽快他們就聯係上了?轉院是陶希言幫他辦的吧。他昨天下午出門是不是也去找喬西了。


    低血糖讓他頭暈,看麵前的人都是重影。


    他看見男人從他身邊走過,到病床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嘴裏說著刻薄的話:“陸主任好演技,在家在外兩幅麵孔無縫切換。”


    陶希言在門外聽了多久?他有沒有聽到喬西說的那些難聽的話?


    還是說他全聽見了,進來就隻為了給喬西撐腰。


    心中兩個小人在吵架,白色的軟萌小人說:“陶希言做事光明磊落,不會背著你找情人的。”


    黑色拿著叉子的小人把它逼到角落:“拜托,白月光的吸引力你不懂。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嘖嘖嘖,你看現在這不是護上了。”


    白色小人瑟瑟發抖,沒底氣的小聲辯駁:“他在門外可能什麽都沒聽清的。”


    黑色小人一叉子紮在它身上:“你自己信嗎,不願意接受現實的下場,就隻有死路一條。”


    陸呦頭越來越暈,低血糖症狀明顯。他下意識的伸手摸兜,一台手術有時候十幾個小時,他的白大褂外套總會揣幾塊巧克力備著。


    手摸到粗糲的刷手服,才反應過來,著急來病房,還沒來得及換衣服。


    陸呦想解釋,卻張不開嘴。他害怕說完之後,得到的仍然是陶希言的奚落。自尊不允許他在情敵麵前示弱。


    陶希言等了半天逐漸失去耐心,眼神瞟向旁邊臉色慘白的喬西:“他不說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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