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跑遠之後,王新才停下來喘口氣。


    他打了自己的手一下,叫它見色起意,忘了穆來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當年王新是真的差點被穆來打斷腿,那時王新看不慣穆來,帶了幾個人去圍毆穆來,結果硬是被穆來以一敵六,將幾人打了個屁滾尿流,落花流水,那晚的記憶實在令人深刻又倍感恐懼,後麵王新隻要見到穆來便躲得遠遠的。


    見到穆來就覺得腿疼。


    這回是王新被幾人攛掇,說穆來家的小啞巴長得和一天仙似的,比李珊小長得還漂亮。


    李珊是小河村的村花,小河村長得最好看的女人就是她了。


    王新自然不信有人比李珊還好看,便有了今天這事。


    結果顯而易見,小啞巴確實比李珊長得好看,而且好看得不止一星半點。


    像是仙女下凡。


    王新有點眼冒金星,很有可能是剛剛跑快了,也有可能是被穆來踹的,但王新覺得是仙女的星光。


    不得不說,確實如穆來說的一樣。


    腦袋進水了。


    當晚,穆來便去找了王新,王新看到他的時候,腿都直哆嗦。


    穆來二話不說就是一頓揍。


    王新這回是真腿軟了,他麵上一點傷痕沒有,穆來下手很黑,專門找看不到的地方揍,打得極痛但很難被看出來。


    “穆哥,今天就是誤會了,我保證下次不會湊到你麵前,對,還有那個小啞巴.....”


    穆來眯起眼,“嗯?”


    不喜歡聽到除他之外的人喊舒繁璃小啞巴。


    心裏不舒服。


    “不對,是仙女,”王新看著穆來的神色,又改口,“是嫂子,再也不湊到嫂子麵前了。”


    穆來身高腿長,麵部輪廓硬朗英俊,他冷冷的看著王新,“下次看到我們,尤其是小啞巴,你最好離得遠遠的,聽到了嗎?”


    “聽到了,遠遠的,保證離得遠遠的。”


    穆來用手機錄下這句話,晃了晃手機,“錄下來了,別耍花招。”


    隨即便走了。


    見人離開,王新站起身,冷嘶一聲,“穆來下手真他娘的黑啊,疼死老子了。”


    哀呼一聲,“仙女,咱們是有緣無份了~”


    ......


    穆來看著舒繁璃,幫人把草帽調整好。


    “帽子大了,下次給你買過一個帽子。”


    這個帽子是他以前的帽子,小啞巴的頭真小。


    穆來伸出手。


    舒繁璃有些不解,疑惑的看向他。


    穆來指了指她手上的東西,舒繁璃這回反應過來。


    他是讓她把手裏的兩個水壺給他拿。


    舒繁璃也絲毫不別扭,直接將水壺遞過去。


    兩人的手在同一片區域,膚色對比很明顯。


    穆來經常在太陽底下幹活,難免會曬黑,而舒繁璃白到和穆來不像是一個圖層裏的人一樣。


    他的手很大,是帶著粗糲的微繭的勞作的手,而舒繁璃的手是嬌小的柔軟的白嫩的。


    穆來接過水壺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舒繁璃的手,微涼柔軟的觸感讓穆來手指微動。


    兩人往前走著,穆來問道:“娘讓你來的?”


    舒繁璃點點頭。


    把人帶去老地方,也就是那棵大樹底下。


    離穆來幹活的田裏不遠,他隻要抬頭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他踮腳把樹上的一塊布拿下來鋪在地上,“行,你坐著,有事就朝我揮手,我看得到。”


    “別和上次一樣,一下人就不見了,嚇我一跳。”


    舒繁璃抿唇笑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另一邊是一條小河,河水不深,上一次穆來就是在這裏被人撲倒在地的,看到這條小河,穆拉就想起了之前的事,離開的腳步都快了兩分。


    有舒繁璃在一旁看著,穆來的幹活的動作都快上幾分。


    時不時朝她這邊看幾眼。


    見到她就乖乖的坐在那裏,有時候看過去的時候,舒繁璃也正在看穆來,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穆來好似看到了小啞巴崇拜的眼神以及淺淺的笑意,便幹勁十足。


    穆來中間要休息一陣,舒繁璃似乎也掐著點,對他揮揮手。


    穆來喊了一聲,“我知道了。”


    沒過多久,就出現在舒繁璃的麵前,舒繁璃已經把水倒好了,等他來喝。


    穆來接過水咕嚕咕嚕一口喝完了,舒繁璃又給他倒了一杯。


    穆來沒什麽講究的,在樹蔭下席地而坐。


    將草帽解下隨意丟在一邊,臉上大汗淋漓,他正要用衣服擦一下,就見舒繁璃舉著手帕在他麵前。


    他僵硬的接過舒繁璃手中的帕子,隨意在臉上擦了幾下。


    正要把帕子還給她,突然覺得不太好,然後折起來就要放進口袋。


    舒繁璃攔住了他,指了指他的額頭。


    穆來反應慢上兩拍,等反應過來舒繁璃是讓他擦汗的時候,手裏的帕子已經到了舒繁璃的手裏。


    她細細的給穆來臉上的汗水擦去。


    穆來好似愣住,視線一直未從舒繁璃臉上移開。


    她的眼睛很幹淨,裏麵隻有他的身影。


    穆來對上小啞巴的眼睛,穆來恍了一下神,心跳陡然快上兩拍。


    咚咚,咚咚......


    等人擦完,穆來才反應過來,伸手把舒繁璃手中的帕子拿走。


    “這塊帕子是我的了,等回家我讓娘再給你兩條。”


    說完便直接將帕子放進口袋。


    還拍了兩下,確定放進去了。


    之後又端起水,喝了幾口。


    喝完也沒放下,一直端著。


    舒繁璃恰好看到,戳了戳他的手臂,手上拿著那個穆來的大水壺。


    水都喝完了,他在喝什麽?


    喝空氣嗎?


    穆來看出來了舒繁璃的意思,一時氣悶。


    接過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滿杯水,然後一口喝完。


    “舒服。”


    將水壺放在一邊,他往後躺下。


    隨手在旁邊折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邊。


    他手長腿長,雙腿自然交疊,一個二郎腿的姿勢,腳尖一晃一晃的。


    左手支在腦後,右手拍了拍草地。


    “小啞巴,躺會。”


    舒繁璃正拿著蒲扇給他扇風,聽他這樣說,便往後看了看,猶豫著躺下。


    穆來接過她手中的蒲扇,反而給舒繁璃扇起風來。


    舒繁璃躺在他旁邊,兩人的距離是半隻手臂的距離。


    她透過看著葉片陽光灑下的金光,陽光穿過重重樹影打在地麵,斑駁一片。


    有風從旁邊打來,是穆來閉著眼睛在給她扇風。


    過了一會兒,舒繁璃便聽到人說:


    “等晚上帶你到屋頂去看星星,那小風吹著,天上全是星星,偶爾還有會螢火蟲飛過,不知道多愜意。”


    聽穆來這樣說著,舒繁璃點點頭,眼中有些期待夜晚的到來。


    歇了一陣,穆來又接著去幹活了。


    舒繁璃便回了一趟穆家。


    回去的時候,穆大石正在院子編竹筐。


    他編的這些到時候去鎮上趕集的時候可以拿過去賣,周邊也有村民會來穆家買,自從出了事之後,穆大石十分無力沮喪,覺得拖了兒子和妻子的後腿,時常埋怨自己,後麵穆來便讓他在家裏編些竹簍筐之類的,他本意是想讓他爹有點事幹,就不會說自己沒用了,結果,穆大石的手藝挺好,還會編一些小玩意,也能賣一些錢,還挺受歡迎的。


    穆來會編一些精巧的小物件就是和穆大石學的。


    之前他還編草蚱蜢之類的給舒繁璃玩。


    “阿璃,回來了。”


    穆大石看到舒繁璃拿著兩個水壺回來,便說,“茶泡好放在桌上等它冷,現在應該差不多了。”


    舒繁璃點點頭,看了一下周圍,又指了指廚房。


    穆大石見人四處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娘出去摘菜了,不在廚房,待會就會回來了。”


    他把凳子往舒繁璃那邊推了推,“在家坐會再去吧,太陽挺曬的,待會在再裝茶就行。”


    舒繁璃腳步停下,然後在穆大石的一旁坐了會。


    穆大石拉著人嘮了點家常閑話。


    舒繁璃多是聽著,偶爾笑笑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舒繁璃便示意要去裝茶水出門了,穆大石應好。


    穆來還奇怪,時不時往樹的那邊看,結果還是沒有見過小啞巴。自言自語道:“小啞巴怎麽還沒有過來,不會是路上摔倒了吧。”


    他越想越覺得是。


    小啞巴笨手笨腳的,也不止一次摔倒了。


    穆來剛想過去看看。


    結果餘光就看到小啞巴在樹下朝他揮手。


    直到他看到,舒繁璃才放下手。


    穆來提起的心也放下。


    這時才發現,小啞巴在他心中占據了很大的位置。


    她隻是稍微晚一點點,他心中便思緒萬千。


    或許,他是喜歡小啞巴的。


    穆來這樣想著,手下的動作微頓,然後看了一眼樹下的舒繁璃,恰好舒繁璃也在看他。


    心中一股暖流流淌,氣血上湧到臉上。


    穆來想,幸好小啞巴眼睛沒這麽好,不然肯定能看到,他臉紅的模樣......


    ......


    中午兩人回家吃完飯,然後睡了個午覺,等太陽沒那麽大的時候才出門。


    穆來背上背著大背簍,背簍裏是一些工具和其他七七八八的東西,舒繁璃跟在他旁邊,手裏依舊拿著兩個水壺,一大一小。


    “你把水壺放背簍裏麵去,拿著多累。”


    舒繁璃搖搖頭,指著水壺,然後做傾斜的動作。


    穆來接過舒繁璃手裏的水壺,將口子擰緊,然後放背簍了,“不會漏的,放心吧。”


    這回,剛剛出門,就變成舒繁璃手裏空無一物了。


    連蒲扇都在穆來背著的背簍裏。


    下午去的時間就比較短,舒繁璃也沒有回來裝水。


    太陽下山的時候兩人回來了。


    穆來蹲下放背簍,舒繁璃正要替他把肩上的帶子弄好,穆來看不到背後的人,這時也正站起身,突然感覺背簍碰上了什麽東西。


    他回頭一看,就見小啞巴摔在地上,立馬上前將人扶起。


    擰著眉問道:“小啞巴,怎麽樣,哪裏磕到了?”


    舒繁璃搖搖頭,在穆來的力道下很快站起身。


    穆來左看看右看看,見人沒事這才放下心。


    她對穆來笑笑,然後一通比劃。


    表示是她自己沒注意,對不起,還讓人不要板著臉。


    穆來摸了摸嘴角,發現嘴邊的笑容已經沒了,接著哼了一聲,“下次不準在我背背簍的時候站我後麵,聽到了嗎?”


    舒繁璃乖乖點頭。


    穆來這時也發現小啞巴的手心被擦破了皮,換作他自己,肯定覺得沒什麽事,但換成小啞巴,穆來便皺著眉。


    他把舒繁璃的手攤開,然後帶著人回屋,從客廳把藥拿進屋,他細細給人塗上。


    “小啞巴,疼不疼?”


    他皺著眉頭問道。


    舒繁璃是怕疼的,從某種角度來說,她確實比較嬌氣。


    穆來也知道這一點。


    卻看到小啞巴笑著搖搖頭。


    穆來失笑,在人手心輕輕吹了幾下。


    “不痛不痛,痛痛被吹跑了~”


    舒繁璃看到穆來的這副幼稚模樣,嘴邊的笑意更深。


    穆來抬眼便看到舒繁璃在對著他笑,他也呆呆的笑著,有些出神。


    小啞巴的笑對於穆來來說,是極為絢爛的。


    周圍的所有都黯然失色,隻有小啞巴是真實的。


    ......


    明月清朗,漫天繁星。


    風吹過樹梢,蟲鳴聲四起。


    螢火蟲在草叢間閃爍,家家戶戶的燈亮起。


    穆來拉著舒繁璃往屋頂去了。


    他準備了一個涼席,兩個枕頭,事先還掃了一遍地上,然後鋪好來。


    兩人就躺在屋頂看星星,微風吹過,確實如穆來所說,很是愜意。


    穆來想起什麽就說什麽,包括小河村的父老鄉親,包括他小時候的趣事,也說起他讀書的時候。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


    直到舒繁璃轉過頭看他,他才繼續說。


    然後說起他高考的事。


    “當年,我不相信我落榜了,我什麽能力,當然清楚,是市裏不知道哪個大官的兒子,好像是嫌名次太低,去不了首府大學,然後,就拿了我的名額。”


    “我去學校......”衣角被人捏住,穆來察覺到,拍了拍她的手,笑著道:“學校把我開除了,還說我是個調皮搗蛋的學生。”


    “就這樣,讀書的出路就沒了。”


    穆來說得十分輕鬆,嘴邊還帶著笑意,而舒繁璃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格外不舒服。


    其實,穆來已經快淡忘這件事了,隻不過是突然說起學校想起。


    要說不介懷,是不可能的。


    但,又能怎麽樣呢......


    這事,他連穆大石兩人都沒有告訴。


    舒繁璃伸手在穆來的頭上摸摸,又指了指天際。


    像是在用她的方式安慰穆來。


    也同時在告訴他,人在做天在看,這些人會有報應的,天總會亮,明天總會到來,而在明天到來之前,晚上的明月和星空同樣美麗。


    又像是在說,起風了,未來的某一天,你想要的答案會在未來等你,在風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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