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薇看向顧老夫人:“老夫人,讓他們先退下吧,她不會傷害我。”


    顧老夫人正要拒絕,就聽一道冷肅的聲音響起:“都退下!”


    說話的,是顧文瑞。


    顧文瑾驚愕地睜大眼睛:“小瑞你瘋了?”


    顧文征也開了口:“這裏沒你們的事了,都退下吧。”


    顧文瑾猛轉頭看向他:“大哥你也瘋了?”


    顧文旭拍了拍顧文瑾的肩,意味深長道:“看來,咱們是要添新親戚了。”


    顧文瑾:“?”


    聽到命令的保鏢們齊齊看向仲叔,仲叔猶豫兩秒,見老夫人和顧泰和都沒有反對,揮了揮手。


    保鏢們都下去了,所有無關人等也都退下,偌大的宴客廳再次恢複安靜。


    “薑管家,你拿著頭發去做鑒定吧。”


    說完,白曉薇將視線轉回到薛紹陽身上:“你是要跟薑管家一起回去,還是跟我走?”


    薛紹陽的眼淚忽然大顆大顆滑出眼眶。


    沒有抽泣,沒有悲切,隻有止也止不住的眼淚,奔湧成河。


    白曉薇歎了口氣,伸手幫她擦拭。


    擦掉一顆,又會有兩顆三顆淚珠爭相補上。


    “對不起......”


    正當白曉薇發愁怎麽和薛紹陽溝通時,沙啞沉痛的聲音,像是自靈魂深處發出,低低回蕩在廳內每個人的耳邊。


    “對不起......對不起......”


    薛紹陽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情緒的出口,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嗚咽聲,嘴裏翻來覆去隻有對不起,再說不出一個多餘的字。


    這一刻,外人眼裏高貴的、倨傲的、瘋癲的、狠辣的薛家家主不複存在。


    在白曉薇麵前的,隻是一個悲傷無助的母親。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和女兒。


    而她,即使找回了她的珍寶,卻惶恐的發現,她不知道該如何彌補這漫長歲月裏的缺失。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沉重,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傷。


    看著這樣的薛紹陽,白曉薇的心也像是被人狠狠撕扯著。


    血緣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它不是簡單的血脈相連,而是一種靈魂深處的呼應,是生命在誕生之初,就種下的永恒約定。


    它能讓從無交集的兩個人,一夕之間,因這絲牽絆,同喜同悲、緊密相依。


    白曉薇轉向顧老夫人,她的眼眶很紅,盡力平穩著情緒道:“抱歉老夫人,今天不能陪您一起吃飯了,改天一定補上。”


    顧老夫人雖還沒想明白緣由,卻是好脾氣地擺擺手:“沒事沒事,不用跟奶奶這麽見外。”


    “謝謝老夫人。”


    跟顧老夫人禮貌道謝後,她回身看向顧文瑞:“文瑞,我想跟她單獨說說話,你......”


    顧文瑞同樣好脾氣,將早已準備好的車鑰匙放到她手心:“去吧,開車慢點,注意安全。”


    白曉薇沒有看其他人,牽起薛紹陽的手:“走吧。”


    薛紹陽乖巧地跟著,整個人由內而外透著順從。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白曉薇臉上,像是要把她的容顏刻在心裏,印在骨血裏。


    這是她的女兒啊。


    她的女兒長得可真好看啊。


    午夜夢回,她的懷裏,總是抱著一個連眉毛都沒有、頭上隻有稀稀拉拉幾根毛的小肉團子。


    很難想象,白白胖胖的小肉團子,能長成這樣眉清目秀的大美人。


    她的五官長得像沉舟,可是柔和的輪廓卻隨了她。


    薛紹陽自責得恨不能戳瞎雙眼。


    她真是該死!明明這麽明顯的答案,為什麽她在看到第一眼時,卻認不出她的女兒。


    白曉薇前腳帶著薛紹陽離開,後腳顧文瑾疑惑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我天,到底什麽情況?”


    她不滿的擰眉,瞪著顧文旭:“二哥你剛才捂我嘴幹嘛?什麽添新親戚?你話說一半還不許我問,想把我憋死不成?”


    她這邊嚷嚷得起勁,而聽到她的話後,原本還有些疑惑不解的其他人,卻是露出恍然神情。


    原來如此!


    恍然之後,又湧出新的困惑。


    “到底怎麽回事?你們都知道了?”顧老夫人拍拍顧文星的手,轉身朝會客廳沙發走去。


    顧文瑾急忙阻止:“奶奶您不吃飯了?”


    顧老夫人腳步一頓,無奈地看了眼二孫女:“要吃你吃,我可吃不下。”


    顧文瑾聽了奶奶地話,竟然真的坐了下去,拿起筷子準備開吃。


    剛要下筷,後知後覺察覺到似乎有人在看她。


    一抬頭,就對上父母兄姐一言難盡的表情。


    她頓時茫然:“看我幹嘛?哎?你們怎麽都走了?”


    看著家人跟在奶奶身後朝大廳走,她癟嘴,摸摸肚子,對著一桌子美食揮手道:“小可愛們,稍等片刻,一會兒姐姐就來把你們吃掉!”


    說完放下筷子,追在家人背後。


    “說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顧老夫人坐在沙發正中問道。


    雖沒有指名道姓,但不用說,是在問顧文瑞。


    顧文瑞沒有立刻回答。


    他隨意地往沙發上一坐,翹起長腿,慢悠悠摸出煙。


    顧文旭嘿然一笑:“老太太,您又不是瑾兒,一把年紀了,幹嘛總在小輩兒麵前揣著明白裝糊塗?”


    顧文征拉著林眉坐下,接口道:“是啊,曉薇好好的,拔了頭發給薑管家去鑒定,您可別說看不懂啊。”


    顧老夫人哼了一聲,麵色不悅:“誰問這個了?我問的是,曉薇和薛紹陽到底怎麽回事?薛紹陽今天上門,一看就是奔著認女兒來的,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顧文瑾滿臉震驚。


    what??認女兒?誰?


    不怪她反應遲鈍,實在是,薛紹陽行事肆無忌憚又隨心所欲,是出了名的。


    剛才薛紹陽一進門就嚷嚷著頭發頭發的,曉薇為了安撫她,拔兩根頭發糊弄一下,多正常不過。


    怎麽就扯到認女兒了?


    別告訴她拔頭發是為了做親子鑒定,哈哈哈,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顧文瑞啟唇,絲絲縷縷的煙霧自他的薄唇中溢出,繚繞著他冷峻的麵龐。


    顧文旭在心裏嘖了一聲,曉薇一不在,這臭小子就恢複貓棄狗厭的臭德行了。


    “就是你們看到的,曉薇是薛紹陽的女兒。”


    他答得言簡意賅,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


    顧老夫人氣結。


    身旁的顧文星忙幫奶奶問道:“那曉薇是怎麽知道,她是薛紹陽的女兒的呢?


    剛才薛紹陽一進門,就問曉薇頭發是哪來的,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已經做過親子鑒定了,難不成曉薇已經給過薛紹陽頭發了?那怎麽還要再給一次?”


    顧文瑞挑眉,清冷的眸中閃過讚許。


    “不錯,大姐,書記員沒白做。”


    顧文星正翹首等著弟弟回答,卻聽到他的表揚,頓時有些窘:“小瑞,不許轉移話題,快回答姐姐的問題。”


    顧文瑞彈了彈煙灰,眯眼笑了一聲:“這事兒說來話長......”


    眾人屏氣聆聽。


    “簡而言之,就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顧文瑞再次單方麵結束談話,悠哉抽了口煙。


    他可沒心情浪費口水解釋前因後果,他心裏還記掛著那個小女人,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剛才跟兔子似的紅著眼睛的可憐樣,嘖,至於麽?不就是認個媽......


    正神遊時,耳邊響起呼呼風聲,他下意識後仰,一個抱枕貼著鼻尖飛了過去。


    下一秒,風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好像又有無數暗器正朝他發射......


    另一邊,白曉薇已經調整好了情緒,抬眸直直望入對麵人的眼睛:“看夠了嗎?”


    聲音裏滿是無奈。


    薛紹陽像是癡了一樣,呆呆搖頭:“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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