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跟我一起去見見段檢,詳細說說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嗯?”


    聽到這句話,劉開暢瞬間麵色灰敗。


    僅是對上趙檢他就覺得絕望,更何況再對上段檢?


    “不是的領導,我就是跟愛萌、曉薇開個玩笑,嗬嗬,玩笑......”


    劉開暢囁嚅著解釋,冷汗涔涔。


    白曉薇始終低垂著頭,感覺到若有似無的打量,偷偷抬眼,發現不是趙檢在看她。


    眼神示意顧文瑞低調點,別觸黴頭,卻換來他的輕笑。


    白曉薇不知道他在笑什麽,怕趙檢發現她的小動作,低垂下眼不敢再看。


    看著小女人乖順的小模樣,顧文瑞覺得實在有趣,忍不住一看再看,尤其是,她今天竟然還化了妝。


    他認識她這麽久,她一直都是素淨著小臉、梳著簡單的馬尾,再穿上統一發的製服,盡管姿容出眾,卻總是低調、不引人注意。


    從張愛萌、陳書瑤的反應來看,往常的白曉薇也是不化妝的。


    那麽,問題來了,為什麽她今天這麽反常?


    聯想到昨天的一切,顧文瑞唇角彎了彎。


    劉開暢抹了把額頭冷汗,內心極度不安。


    平時匯報案子時,隻要趙檢列席,員額們都要拿出上戰場的精神和勁頭,生怕有遺漏,被領導發難。


    今天,他自己成了箭靶子,正麵對上趙檢,心裏的苦隻有他自己知道。


    “玩笑?”


    趙檢表情仍舊和藹可親:“聽說宣傳科最近缺了個人,我看劉開暢同誌就很不錯嘛,講話有水平,人還風趣幽默,想來一定能勝任宣傳科的工作,成為繼王和平之後的又一個筆杆子。”


    他拿出手機,笑著道:“我這就給段檢匯報。劉開暢你收拾一下東西,準備去宣傳科報到......”


    “不。”劉開暢一急,打斷趙檢的話,生怕說的慢了這通電話就真打到段檢那裏,到時候說什麽都晚了。


    “趙檢,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是我被嫉妒衝昏了頭,我保證,以後一定服從曉薇,呃不是,是一定服從白主任的領導,踏踏實實辦案,規規矩矩做人,再不敢生事。”


    邊說,邊站起來對著趙檢鞠了一躬,又對著科室眾人鞠躬:“不好意思各位,讓大家看笑話了,大家多包涵,把我當做反麵教材,千萬別學我。”


    “愛萌你也別跟我一般見識,抱歉抱歉。”


    他的助理,臉色同樣難看,似乎在為自己員額的丟臉行為感到羞恥。


    王紫瑜有些莫名,這劉檢察官一看就不是像她員額或者曉薇姐一樣,是因為熱愛刑檢工作才留在一線的,現在有個好機會離開,為什麽不走?


    要說他是因為覬覦副主任之位,現在唯一空缺的副主任已經非曉薇姐莫屬了,他還留著幹嘛?


    她看了眼顧文瑞,見他沒有給她解惑的興趣,也不以為意,早就習慣了。


    又轉頭看許智宸,眼睛眨巴眨,釋放出求知的渴望。


    許智宸見她看過來,忙低垂視線,並不與她對視。


    這種時候,他隻求別被領導的怒火波及到,哪還能顧上同樣是小蝦米的王紫瑜在想什麽。


    見他態度誠懇又誠惶誠恐,陳書瑤歎了口氣,主動開口求情。


    “趙檢,我看老劉今天確實是有點昏頭,說話做事思慮不周,既然他已經認識到錯誤,就罰他下周在科室例會上做檢查,再扣他這個月績效好了。”


    “您也別動氣,曉薇還年輕,提她做副主任,有些同誌難免心裏有怨氣,這對曉薇來說也是好事兒,可以督促她更加努力工作,用成績來堵住悠悠眾口。”


    一番話,既對劉開暢施以懲戒,又督促白曉薇奮勇向前。


    白曉薇在心裏給陳書瑤喝了聲彩,暗暗告誡自己要多向領導看齊,學習他們為人處事的技藝。


    趙檢卻不買賬,收斂笑容,眼神淩厲:“有怨氣?”


    “誰有怨氣?站出來我看看。”


    見會議室內人人屏息,他接著說:“自曉薇進院以來,凡是急難險重的任務,領導派不下去的工作,都能看到白曉薇同誌的身影。”


    “就說兩年前的袁景山涉黑涉惡團夥案,你們一個個避之不及,甚至有人到醫院開了病例,以身體不好為由拒絕參與案件,最後,還是曉薇同誌站了出來,主動要求承辦此案。”


    “二百多本卷宗,堆起來一層樓高。七十多名犯罪嫌疑人,得從這裏排到大門口了吧?這塊硬骨頭,誰啃下的?”


    手指重重點在桌麵,趙檢語氣沉沉,眼中威壓更重。


    “庭開了整整六天,每一天都從早上十點開到淩晨三點,別的不說,每天光是一坐就是17個小時,其中辛苦,別人不知,你們自己就是幹這一行的,難道也不知道?”


    眾人的視線紛紛落在白曉薇臉上。


    知道此案的,如幾個員額檢察官,想起白曉薇那半年幾乎每天加班到淩晨,甚至住在辦公室,心有觸動。


    後來的幾人,如王紫瑜、許智宸、孟萱萱則是滿臉敬佩,自歎不如。


    裴永豐臉色難看地和劉開暢有一拚,隻因趙檢口中那個到醫院開病例的人,正是他。


    但是,他有什麽辦法,他年紀大了,不像白曉薇這個愣頭青。


    那個袁景山最輝煌那幾年,在a縣可是一方霸主,手下小弟眾多,手段狠辣,不知道弄傷弄殘了多少和他不對付的人。


    他怎麽敢接這樣的案子,還要親自在法庭上指控袁景山犯罪,萬一以後袁景山刑滿釋放出來報複他和他的家人怎麽辦,當然得推掉。


    隻是他沒想到,當初他費勁兒到醫院開了病例,以為糊弄住了領導,此時此刻才知道,領導心裏跟明鏡兒一樣,他的心思在領導麵前根本就是無所遁形。


    顧文瑞看向風波中心的小女人,她一直沉默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領導口中的那個拚命三娘不是她。


    可是,光是聽,就知道其中辛苦,何況做的那個人?


    心裏有些鈍鈍的疼,為他沒有出現那些年她的辛苦,也為她的傻氣。


    人人都知道趨利避害,她卻傻傻往前衝。


    她的背後,沒有給她溫暖關懷的家人,沒有幫她打點一切的幫手,甚至,她在前方拚命時,她丈夫一家還在給她找麻煩,嫌她不顧家,嫌她不能傳宗接代。


    承受了這一切的那個小女人,此時木著一張小臉,不泄露一點情緒。


    看她這副深沉穩重的小模樣,顧文瑞不動聲色地撫了下心口。


    那裏,藏著對她愈加深沉的愛意,和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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