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幾天裏,小鎮上沒再發生過任何案件,而蘭德裏柯那裏也有了新的進展。


    他們在裘德的地下室裏發現了那兩名失蹤女孩的dna。


    雖然還未查到她們的蹤跡,但也算一個較大的突破,也給鎮上的居民們有了一個像樣的交代。


    時間會慢慢帶走傷痛,盡管警局那邊並未說明,但人們已經默認了那兩名女孩早已被殺害,而裘德就是殺人凶手。


    一時間裘德從一個受人尊敬的中學副校長,搖身一變,成為了小鎮人人喊打的老鼠。甚至,殺死裘德的凶手成了他們口中的英雄,他的死亡就被這麽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了。


    那份報告被封存在檔案室,無人知道他慘烈的死狀。


    小鎮又回到了最初寧靜安詳的時候。河道在加急疏通,信號也在嚐試修複,似乎很快,這場颶風帶來的災難就會消失。


    為了慶祝對外交通即將恢複,也為了安撫小鎮居民這些天緊繃的情緒。鎮長決定在一周後,舉辦一場全鎮居民都參與的狂歡節。


    重新回到學校的允禾,被迫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狂歡節又多了項任務。


    她要準備節目。


    每個美高生都逃不掉的,準備節目。


    所幸允禾的原身並不受歡迎,除開裘德的事以外,學校裏幾乎沒人會提起她。這也讓允禾逃開了那些大型表演節目,不用去排練啦啦操、準備話劇。


    但由於學校要求,每個人都必須參與。


    所以她同意了亨特倆兄弟的邀請,和他們一起準備一個彈唱節目。她隻需要在一旁彈鋼琴伴奏,唱歌由他們二人負責。


    雖然不知道在學校非常受歡迎的兄弟二人為什麽要找上她,但任務輕鬆,允禾也欣然接受。


    這天上課結束後,允禾被留下排練。


    由於全校都在準備節目,很多教室都被征用,他們隻能去老校區那邊,借用了那裏的一間廢棄琴房作為排練室。


    允禾對老校區這裏還是心有餘悸,之前在這裏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再加上她對老校區的地形不太熟悉,她本意是不想來這裏的。


    但一想到一直沒露出馬腳的凶手,正所謂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允禾咬咬牙還是同意了。


    倒不是她對亨特兄弟二人放心,隻是她當初和蘭德裏柯約定好了的。為了不打草驚蛇,蘭德裏柯將會一直在暗處保護她。


    於是允禾又一次穿過鐵網來到這片荒廢的校區。


    破舊的教學樓孤零零地佇立在空地上,後方就是那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森林,穿過那片森林,就是維莎家。


    上一次,她就是在那裏,遇到了凶手……


    允禾定了定心神,收回目光,抬腳走進這棟教學樓。


    教學樓裏的設施基本都被搬空,留在這裏的除了太舊就是太大不能搬走,因此整棟樓都是空蕩蕩的。她的腳步聲放得很輕,但走在樓道裏依舊能聽到清晰的回響。


    一步,又一步。


    混著呼嘯而過的穿堂風聲,在寂靜的教學樓裏,詭怪得像驚悚片的開頭。


    允禾被自己的幻想力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她環顧四周,空蕩無人,也不知道蘭德裏柯藏在哪裏。


    搓了搓發麻的手臂,允禾加快步伐走到頂樓。


    琴房就在天台上獨立的房間裏。


    那是一間玻璃房。


    傍晚昏暗的陽光穿過泛黃的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允禾踩過這些影子,來到玻璃房門前。


    亨特和利維已經在琴房裏等待了,隔著一層玻璃,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隻能看見彼此不太友好的表情,似乎又在爭吵。


    她有些頭大,兩兄弟的關係看起來水深火熱的,偏偏還要拉上她一起表演。允禾沒有兄弟姐妹,並不知道這樣的關係是否正常,但他們的關係看起來並不正常。


    她推開一條門縫,正想說話,他們的聲音就透過縫隙傳進她耳裏。


    “利維,你昨晚回家後去了哪裏?”


    “和你也沒什麽關係吧。”


    “要是這種事再發生,我就要去……”


    “he?”


    亨特發現了她,允禾也不是故意要偷聽的,被發現她隻能尷尬地打了聲招呼,僵著一張笑臉鑽進琴房裏。


    他們沒再繼續談話,利維主動拿起了琴譜岔開話題:“鋼琴我剛剛打掃過了,能使用,你去試試音吧。”


    見沒人質問她,允禾也鬆了口氣,接過琴譜坐在琴椅上。


    這架鋼琴因為是被固定在底座上的,搬教學樓時也就沒被搬走。


    她試了幾個音,盡管很長時間沒有被使用過了,音階都還比較標準。


    於是她衝利維點點頭:“能用,現在開始嗎?”


    利維回了聲好,一旁臉色不太好的亨特也算配合,抱上吉他坐在板凳上。


    允禾見他們準備好了,抬手起了第一個音。


    這首曲子是基礎曲,雖然有幾年沒碰過鋼琴了,但肌肉記憶還在,允禾彈得也算流暢。


    讓她意想不到的反而是亨特他們,兄弟二人的配合出乎意料地好。利維聲線清澈而明亮,亨特的音色略微低沉,唱歌時帶著沙沙的磁性,副歌部分二人合音時卻格外和諧。


    就好像兩人曾經合唱過無數次。


    允禾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橙黃色的夕陽描繪出少年們清瘦的身影,二人一站一坐,光影模糊了他們的麵容,隻留下他們低聲的吟唱。


    “i know that the spades are the swords of a soldier.”


    “i know that the clubs are weapons of war.”


    “i know that diamonds mean money for this art.”


    “but that''s not the shape of my heart.”


    *


    他們練完時太陽早已下山,校園裏零零散散地走著排練結束的學生,街道上的路燈不算亮。


    出於安全考慮,利維提議將允禾送到家門口。


    他們是鄰居,就隔了一塊草坪,送到家門口也不算是麻煩事,允禾沒思考便點頭同意了。


    這還是她時隔一周第一次回家。


    自從上次被蘭德裏柯留在警局後,她那幾天吃飯睡覺都是在警局裏。戴安娜倒是來過幾次警局詢問她多久能回家,但那段時間蘭德裏柯工作太繁忙,抽不出精力去保護她,更沒有時間和她商討具體的合作計劃,於是回家的事一直被推延。


    直到她今天回學校前,他們才大致確定好計劃。


    可能是對戴安娜不熟悉,也可能是近鄉情怯,允禾要敲門時遲疑了好久。還是利維幫她敲開了門。


    看到她的戴安娜很興奮,熱情地將她迎進門,還招呼著亨特、利維兩兄弟進屋做客。


    可能是不太適應中國人特有的好客精神,他們倆連忙擺手,戴安娜也沒強求,拉著他們說了幾句客套話,這才放過他們。


    允禾其實一直很害怕和戴安娜交流,可能是她占了她女兒的殼子,不想去借著原主的身份享受不屬於她的母愛。


    但今晚允禾有問題想詢問戴安娜。


    下午琴房裏兄弟兩人唱歌的畫麵還停留在她腦海裏,他們的關係似乎並沒有她想得這麽糟糕。


    而且作為一個哥哥,亨特對利維的關心是不是太過了?


    她將她的疑問提出來。


    戴安娜和原主搬來這裏十年了,她應該對亨特家很熟悉。


    “亨特和利維嗎?他們的關係我記得一直很好啊,我記得我們才搬過來時,他們倆還是兩個小豆丁,當時的亨特看起來比利維還小,長得也像個女孩子。”


    “但就這麽個小不點,在當時利維被街區的小混混欺負後,他第一個挺身而出,去找他們打架,為他弟弟出頭。”


    “真的嗎?”允禾驚訝的表情完全藏不住,她印象中的亨特看起來就像一個高冷校草,相處時話也不多,也沒見他身邊有什麽朋友。但這麽一頭孤狼居然會為他弟弟出頭。


    難道是個隱藏弟控?


    那這幾天他們的關係為什麽看起來依舊這麽差?


    “對呀,”戴安娜接過話,“他們倆兄弟的感情真的挺好的,特別是自從他們父母去世後,兄弟兩人相互扶持著長大,怎麽可能關係不好。”


    “父母去世了?”


    “五年前就去世了啊,你這時候裝什麽糊塗。”


    允禾的表情太過於震驚了,戴安娜奇怪地睨了她一眼,有點恨鐵不成鋼:“平時忘了就算了,這幾天別在他們麵前提。馬上就到他們父母忌日了,你和他們聊天注意點!”


    怕被發現身份,允禾連聲點頭應下。


    見她乖巧的模樣,戴安娜也不再說她,一邊催促著她上樓休息,一邊坐在沙發上搖頭感慨。


    “這家人也是可憐,父親是受人尊敬的警長,母親是出名的腦神經專家。明明是幸福的一家四口,誰知妹妹被人殺害不說,父母還雙雙遭遇車禍死亡。上天真是待人不公……”


    “……真是個禍害……”


    戴安娜的絮絮叨叨從身後傳來,允禾若有所思地回到房間。


    房間裏空無一人,還維持著她走時的模樣。環顧一周沒找到人,允禾又探頭看向窗外,昏暗的街道上找不著一點人影。


    奇了怪了。


    允禾試探地在房間裏小聲喚了句:“蘭德裏柯?”


    等了幾秒,一道戲謔的聲音從衣櫃裏傳來。


    “這兒呢。”


    她表情有些無語,拉開衣櫃,蘭德裏柯就坐在一堆衣服下麵。


    好不容易得了空,男人難得收拾了一下自己。下巴的青茬已經刮幹淨,他換上了件黑色短袖,下身穿著同色係工裝褲,蜷縮在衣櫃裏。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憐。


    她被這副憋屈的模樣逗笑了,拂開掛著的衣裙,男人那張吊兒郎當的笑臉出現在她眼前。


    “你躲這兒幹嘛?”


    男人沒回答,反而是伸出手示意允禾拉他一把。


    沒個正經樣,她在心裏吐槽道。但允禾也知道給自己這位保鏢一點甜頭,非常識趣地將男人拉了出來。


    可能是沒把握好力度,允禾使的勁兒有點大,蘭德裏柯像是腳下不穩一樣。他晃了一下身子,順著慣性就倒向她這一邊,眼見自己要被這麽大一坨砸到,允禾下意識往後仰。


    於是兩人“砰”地一下,雙雙栽進了床上。


    還好她的床夠軟,男人及時護住她的後腦勺,允禾倒沒什麽事。


    隻是男人對他的體重不是很清楚,這麽重一個人就結結實實地壓在她身上,允禾沒被砸到,但她快被壓死了。


    允禾推了把男人的胸膛,正想警告他趕快起來,房門就被敲響。


    “sweety,你怎麽了?”


    剛才兩人栽倒的動靜太大,樓下的戴安娜被嚇到,趕緊跑上來詢問。


    該死的……


    允禾正想回答,她的嘴唇就被人捂住,溫熱的氣息拂在她臉上,允禾這才驚覺,他們的距離有些過近。


    男人琥珀色的眸子裏倒映出她臉紅的羞澀,隔著衣物,陌生的身體觸碰著,似火燒,燎起一陣酥麻的快意。


    允禾眼眸半闔,睫毛簌簌顫動,她聽見男人低沉的聲音,攜著細細的顆粒感,在她耳畔悄聲說著。


    “你說,我們兩個這樣,像不像在偷情。”


    狡黠的笑意流露眼底,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了,此刻竟流露出幾分少年氣,她看得有些呆。


    敲門聲再次響起,允禾被驚到,回過神一把推開身上的男人。


    蘭德裏柯沒用力,一下就被推到另一邊,他衣衫淩亂地倒在床上,額前垂著一綹頭發,一雙桃花眼被他笑成月牙狀。


    像個妖精一樣,允禾暗罵。


    眼不見心不煩,她一把扯過被子遮住那張泛著桃花的臉。匆匆忙忙走到門邊,打開一條縫。


    “我沒事媽咪,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你去休息吧。”


    見允禾確實沒什麽大礙,戴安娜放下心來,叮囑了幾句轉身離開。


    允禾回到臥室,抱著雙臂看向罪魁禍首。


    但罪魁禍首可沒有什麽自知之明,反而一臉無辜將她看著,攤著手表示自己很清白。


    氣得她砸了個抱枕過去。


    男人笑著接過她的抱枕,沒再繼續開玩笑:“找我什麽事?”


    想起正事,允禾也不再耽擱,坐到書桌前,將她在玻璃琴房門口聽到的話告訴了蘭德裏柯。


    “我覺得如果隻是普通地出門,作為他哥哥不應該會這麽質問他。”允禾說著她的分析。


    蘭德裏柯沉吟不語,直到允禾叫了他一聲,才沉著聲音開了口:“他在跟蹤你。”


    “什麽?”


    允禾隻是猜測利維晚上可能去做了某些事,但她沒想到利維是在跟蹤她。


    男人麵無表情地點著桌子:“這幾天我回來時都能看見警局周圍有個人影,於是我去調了監控,發現是利維。”


    “今天在學校的時候,我也看到他課間一直在跟著你。”


    允禾打了個冷顫,隻覺得毛骨悚然。


    “你怎麽不告訴我?”


    男人沒有回答,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福至心靈:“利維、亨特的爸爸和你什麽關係?”


    沉默著的男人猛地抬起頭盯著她,眼裏有她看不懂的濃重。


    她聽見他近乎冷血的聲音。


    “你知道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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