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製的凸起輪胎將地麵尖銳的石塊碾成齏粉,一百八十碼的車速是這輛燃油越野車的極限,風聲聒噪刺耳,巨大的轟鳴震動著耳膜仿佛讓視野所及的光景崩塌。


    科斯魔專注的看著眼前一路筆直的賽道,少年的車技是在難民區還被稱為貧民窟時練就出來的,曾經的那裏沒有秩序可言,多學會一份技藝就代表著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沒有駕駛證的少年跌跌撞撞的駕車上路,一直成長到如今再快的車速於他而言也不會感到半分的不可控和恐懼。


    少年本能的瞥向左側,令他意外的是凱文在這種滿是碎石隨時可能躍出崩壞獸的道路上依舊保持著不輸自己的車速,全新能源的越野車具備著超過兩百碼的速度。


    雙方的僵持漸漸的隨著凱文領先被打破。


    碰到了一個難纏的對手。科斯魔緊緊的擰眉,相比速度他完全沒有優勢,所能憑借的就是對基督城的熟悉。


    有著絕對不能輸的理由,科斯魔沉下心來,倘若他就此敗北那麽難民區裏的孩童都會被帶走,想要守護的娜娜也會迎來死亡的結局。


    將一切收入眼中的黛絲多比婭微微歎氣,雖然她懼怕逐火之蛾,但這並不代表她樂意看到科斯魔輸掉比賽,難民區不僅是他們的家,同樣是少女的。


    於是她輕聲道:“如果不想輸得話,就再快點吧。”


    越野車驟然偏轉車頭,高速旋轉的輪胎和地麵摩擦發出股股熱浪,科斯魔放棄了繼續和凱文比賽直行,他就此衝入滿是斷壁殘垣的基督城。


    在承受一麵坍塌牆壁作為遷躍板後,整輛越野車騰升至半空,它朝著前方墜落而去,巨物黑色的影子占據了視野的全部。


    時間仿佛就此定格,越野車一寸寸衝向舉起粗壯前肢的戰車崩壞獸,在車內黛絲多比婭驚愕的張大嘴巴,少女剛想開口發出聲音,迎麵灌來的狂風便淹沒了一切。


    “轟——”


    越野車強硬的撞在戰車崩壞獸的身上,幾噸的重力使其原本的動作徹底偏移,被車胎碾在了地麵。


    科斯魔目光灼灼的看著被自己壓垮的怪物,在油門轟滿的時間裏整輛車像是走過滿是碎石的顛簸路段,跌跌撞撞的落地繼續前行。


    他不會輸。


    就此在城內賽跑距離無疑要比城外的凱文要短,隻是危險罷了,可已經將一切賭在其中的少年還有何恐懼可言。


    碾壓戰車崩壞獸的轟鳴聲甚至蓋過了車聲的咆哮,當凱文瞥向後視鏡見到這條道路隻剩自己一人時,他就已經清楚發生了什麽。


    平坦的道路突兀湧出隻身材巨大的崩壞獸,凱文如冰湖般凍結的眸子無波無瀾,在超過兩百碼的車速中,他平靜的切換到單手開車,另一隻手抽出腰間的手炮。


    伴隨轟鳴聲,崩壞獸的頭顱炸裂,車身驟然搖晃而後恢複平靜。


    凱文沒有不能輸的理由,同樣的,他也沒有理由不贏下這場比賽。


    從歐洲貴族家室走出的他從小就對賽車有足夠的了解,自然在操縱上麵不會輸給科斯魔。


    仿佛命運般,教育優渥的貴族公子和貧民窟裏野蠻生長的少年相遇對決。


    在比賽進行的同時,愈發濃重的崩壞能形成了具備顏色的光帶,它們從化作死城的廢墟中飄散遊走向漆黑的龍卷雲,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都相同黑暗的世界裏,這幅光景宛如極光般絢爛。


    …


    …


    開過一段路程後,符華前進的速度非但沒有加快,反而變得緩慢。她很清楚自己並非這場比賽的主角,純粹被拉來充數的她隨手打開車載的電子屏幕。


    時不時看看新聞是女孩養成的良好習慣,也許自己無法觀測到這個世界,但總會有人遭遇那些違反自然常態的事物。


    “兩個小時前,怪異的雲層匯聚在新西蘭國家上空,預計超過十所城市受到影響,氣象儀觀測,接下來持續一周大概率會出現台風、暴雨。


    各大城市前來旅行的遊客均開始登機離開。”


    符華看著排起長龍的機場,愣了下神,一切似乎都在變得古怪。可要說崩壞能反應,基督城始終保持在臨界點沒有突破,適中的反應源連誕生帝王級的概率都很低。


    “嗒嗒——”


    車窗被潔白的手輕輕叩響,符華的思緒收回,她看著車窗外笑容明媚的少女,就像是在自駕遊的途中偶然相遇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於是新的旅行展開。


    符華退開車門,原本敲門的少女自然的坐上駕駛位,雙方進行調換。


    “結果旅行還是沒能成功,希兒不會怪你吧?”符華向著沈芙問道。


    “希兒很乖,我們的妹妹總是那麽乖。”沈芙頓了下,“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旅遊,所以我說等我帶回小華姐姐一起補償她。”


    符華對女孩的說法感到有些好笑,不過眼下新聞中播報出怪異的情況,在誰也不知新的崩壞何時降臨的時間裏,回到安全的地方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等回去再想該怎麽補償希兒吧。”


    符華垂眸思量,從昨天見麵後沈芙就已經告訴她今天還會再來,陡然爆發的崩壞能波動攪亂了每個人的計劃。所以希兒才不得不先行回去。


    沈芙再度啟動越野車,在引擎的轟鳴聲中女孩的崩壞能循環連接構成,無處不在的大量崩壞能在她的調動中接管車內的每一個部件,從此刻起這輛車運用起了全新的能源。


    宛若野獸的咆哮聲回蕩在公路上,下一刻越野車全身的部件在須臾間轉動到極致,完全突破了設計者給予的極限速度,崩壞能會保護著那些部件使得它們不受損壞,在沈芙離開前,這輛車永遠處於不破不滅的狀態。


    突破音障的轟聲使得符華陷入短暫的耳鳴,當女孩再度回過神來時窗外的光景已經在扭曲中飛速變幻。


    她有些意外的看向沈芙,發現了出乎意料的事情。在她心中,沈芙所擁有的溫柔性格下,開車也應該向觀光風景那樣悠閑。


    符華已經將這場比賽的勝負權交給凱文,打算好就此和沈芙看看這座城市的景象,現在事情似乎與想象的不大一樣,“沈芙居然也會那麽暴力的開車。”


    “很意外麽?”仿佛聽到什麽好玩的事情,沈芙完美麵頰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嗯……”


    “大概如果不快點的話就沒辦法做到很多事吧。”


    足以突破速度極限乃至讓時光定格的【千星】都追逐不上已經注定的命運,沈芙隻有讓自己變得更快,才能在降臨前將其更改。


    這份悲哀在沈芙曆經多次後刻入骨髓。


    由沈芙操縱越野車在數分鍾的時間達成了符華半個小時都不能跨越的距離,要繞彎基督城在最快車速下隻需一個小時就能結束。


    真正在比賽的凱文和科斯魔早已不見蹤影。


    在行駛的途中,沈芙的目光捕捉到那些綺麗的光帶,違反自然的光景像是彰示著接下來或許還有更不好的事情發生。


    ……


    在基督城內行駛的危險性遠比城外要大,深知自己無法在車速上勝過凱文的科斯魔在感情占據上風的瞬間再度偏移車頭進入更深處。


    教堂街。


    正如名字那樣,這裏的建築都是充滿巴洛克風格、顏色各異的教堂,往年這裏旅行的遊客會很多,科斯魔和黛絲多比婭也時常回到這裏為自己進行禱告。


    但在崩壞過後,這裏早已變了副模樣,擁有著神聖感的區域像被神明刻意賦予了什麽特性,遊蕩在這裏的崩壞獸通通具備著天使般的四翼,手中持起巨大長槍。


    身披純白鎧甲,人形的模樣宛若大天使米迦勒。


    聖殿級崩壞獸,距離崩壞帝王已經沒多遠的距離,愈是龐大的身軀還可能已經超越定義的等級。


    黛絲多比婭的瞳眸倒映出那些扭曲的天使,少女的臉頰霎時變得蒼白,她沒想到科斯魔為了求勝已經到這種地步。


    大概娜娜的情況真的差到極致吧,被科斯魔視為親人和寶藏的女孩在別人眼中是必要處死的存在,因而少年才有著舍棄生命去拚搏的勇氣。


    因為一旦輸了,他將一無所有。


    黛絲多比婭不會說什麽,隻是默默的抓緊車窗的把手,在心中祈禱著那些崩壞獸不要注意到這輛正不斷發出咆哮聲的越野車。


    “瘋子麽……”


    凱文瞥著遠處城市中央由塵埃構成的煙霧升起,他頓時想到了情況。這本應該是場賽車遊戲而已,又不是輸了就會死,少年實在想不通科斯魔做到這份地步的理由。


    他也繞進了城市,一路上邊斬殺著崩壞獸邊朝終點靠近,距離終點還剩十公裏,所以在這最後的關頭,有一方就這樣輸掉了比賽?


    少年的心底掠過猶豫的心思,車速在此減緩朝著前方進發。


    七公裏、五公裏、三公裏……


    凱文已經隱約能看到這條充滿危險性道路的盡頭會是一處安全所。他就要贏了,可似乎沒什麽必要,因為不會再有人阻止小隊進入難民區檢查。


    少年心緒失神的刹那間,他驀然感受到地麵不屬於自己車身傳來的震動。


    下一刻,臨近高牆轟然倒塌湧出大量的塵埃,一輛明顯受過外力摧殘的越野車以野蠻的方式飛入跑道,它落在凱文的前方,仍是一百八十碼的極限車速。


    凱文愣住了,心底掠過一絲不知為何的情緒,當少年回過神來時用力的將油門踩到底,轉速表驟然飆升。


    既然科斯魔還沒有死,那麽比賽自然還是以誰先抵達終點來判斷獲勝。


    “還是個不錯的家夥。”凱文望著前方的越野車,眼中閃過欣賞的情緒,他認可了這個少年,對方身上有著自己已經失蹤的好友的影子。


    在飆升的車速中,雙方很快到了持平的地步。凱文打開車窗,感受著狂暴的風衝擊麵頰,吹的抓著方向盤的雙手劇烈顫抖,他望向另一輛越野車。


    科斯魔神情專注的駕駛著,副駕駛上黛絲多比婭的身子癱軟靠在座椅,似乎是死裏逃生般,少女的口中念叨著什麽。


    最後一公裏,決勝的時刻,不約而同轟滿油門的雙方漠視了正從道路兩側爬出的崩壞獸,他們已經能見到遠處正在等待的隊友,難民區的大門即是終點的衝線。


    但這場比試注定沒有贏來結局。


    這或許是科斯魔僅有能贏過凱文的機會,在未來兩位少年被崩壞的浪潮推向愈來愈遠的地方,真正長成大人擁有回憶值得感慨。


    科斯魔會想起初次見麵時那場就差一點的比試。


    無窮無盡匯聚的龍卷雲坍塌,其中蘊含的崩壞能像是場滔天的海嘯般落下吞沒了整個城市,由崩壞能構築成的暴風生生讓正在狂飆的越野車停下。


    奇異的波動如漣漪般推向四方,在所有人愣神的須臾間,無數崩壞獸憑空浮現在街道。


    漆黑色的天幕染上的碧綠的顏色,永不休止的大風吹起。


    影響全球的第三次崩壞結束的第五個月,第四次大崩壞相繼爆發,此次的影響力相比於先前要弱很多,卻是將整個新西蘭全部籠罩。


    律者反應暫未確定,似乎還沒有誕生。


    凱文踩住刹車,少年敏銳的感知力已經得到答案,賽車遊戲在此刻再也不重要,大崩壞爆發,恰好是崩壞獸孕育地的基督城必然會出現大量怪物湧向四方。


    作為僅有在這裏的兩隻小隊,凱文要負起保護周圍城市的責任。


    他從車窗探出頭,向著遠處同樣停下的科斯魔大喊道:“喂,新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戰場?現在這裏哪都很危險!”


    他覺得科斯魔很不錯,足夠的勇氣和毅力,作為逐火之蛾的戰士、自己的小隊成員大概會是個能合得來的人。


    “我……”


    “我要回家看看!”科斯魔回應了凱文,灰暗中少年的臉色難看無比,“我要保護我的家。”


    “那裏很危險啊……”凱文張張口,他意識到了什麽,沒有再想著勸解而是踩起油門向自己的隊友進發,“你是個很不錯的人,未來我們或許還有交集。


    但在此之前,你要活下去。”


    兩輛車行駛向各自不同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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