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將要窒息的人落進無邊的深海,湧動的暗潮推著身體沉浮,溺亡的感受逐漸侵占大腦。漸漸的女孩適應了這份無邊的痛楚,沉睡已久的意識開始蘇醒。


    見不到一絲光亮,無法行動身體,連感知都在接受痛楚後被完全剝離,她是一縷孤獨且殘破的靈魂待在灰暗的世界裏。


    耳畔隱約響起魔鬼低聲的嘲笑。


    【信息確認完成——沈芙】


    【你死了,這是你的第二次死亡。你的靈魂已經徹底染上汙濁。很抱歉,神明對你的靈魂不再感興趣,所以你擁有了放棄的機會——】


    象征著純潔的白色完全被黑暗吞沒,它們融在這片灰暗裏,讓沈芙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如果女孩選擇放棄,那麽再接下來她僅存的意識也會被吞掉,不會疲憊、感受不到痛苦,也什麽都不用想,這何嚐不是另一種徹底放鬆的解脫。


    神明充滿機械意味又虛無的聲音仍在響起。


    【或許黑暗即是光明,你所做的一切並非愚不可及,答案隻存在於你的思想】


    【要繼續完成神明的試煉麽?】


    結束了啊……沈芙恍然,記憶如潮水湧來,構築成虛幻的光景重現在女孩腦海,它們紛紛破裂,一切止步於此,再也不會有新的回憶出現。


    那是座不再進行堆積的閣樓,繼續將其填滿的事物不複存在,而後漫長的時光中它們將落滿塵埃。


    舍不得。


    待在這根本沒有任何知覺,在不會受到任何痛苦的情況下,女孩的意識開始扭曲,她感受到了遠比深度死士化,比全身骨骼粉碎更劇烈的痛楚。


    其實還有好多事沒做啊……


    就這樣離開了,獨自受傷的完美結局,何嚐不是傷害到整個世界?給活下的的人留下一片狼藉。她們還是會在偶然間露出迷惘的神情,在回憶起這段時光時湧升起無法釋懷的空洞。


    她就這樣死掉了啊,終究還是給她們留下過傷痛,這根本不是完美的結局。


    女孩沒有對這份痛苦進行辯駁,她其實有很多否定的說辭。


    她可以說自己沒有選擇,用曾有的信息去解析奧托,不難覺察這個男人已經升起了毀掉棋子的念頭,隻是海淵城在最後失控,他的計劃被完全攪亂。


    繼續依照男人的計劃走下去,她們也許將麵對更矛盾的痛苦和深淵。


    現在事情完全變了,失去弱點的仙人將變得無堅不摧,沈芙的死亡有很大的概率讓她脫離天命的掌控,從而避免既定死亡的軌跡。


    大家都會飛快的長大,在未來的悲劇降臨之前,她們會變得更加強大,擁有更多的力量去從容麵對。


    但她的確對所有人都造成了傷害……


    如果能將她們安慰一遍該多好。


    沈芙輕聲呢喃:“繼續進行試煉,我還能見到她們麽?”


    沒有回應,這意味著神明並不會給她任何繼續試煉後的許諾,女孩所擁有的東西愈來愈少,在靈魂染上汙濁後甚至連唯一作弊的方法都沒了,她或許將麵對可怖的煉獄。


    沉默中女孩覺得自己是真的累了,她經曆過太多,當過往的回憶如初雪消融,她什麽都抓不住,當張開手時仍然一無所有。


    倘若神明的惡意是在試煉後降下既定的死亡,為她打造一場以悲劇落幕的舞台劇,那麽沈芙在重生後真的還有勇氣和他人牽連麽?


    就算再遇見曾經的人,她還能鼓起勇氣走上前?


    不知道。


    女孩就這樣安靜了很久,在黑暗中扭曲了意誌,神明沒有催促,她也不再說話。似乎答案已經出來了,就這樣放棄,再也不會有新的痛苦滋生。


    但漸漸地,女孩混沌的意識掠過曾經的過往,她咀嚼每一個瞬間,舍不得啊……


    她貪婪的還想見證更多。


    符華應該完全卸下重任,成為一個能停留享受美好的普通人。


    秦素衣迫切著得到力量,其實她已經很厲害啦,就讓她保護自己吧……


    琪亞娜應該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布洛妮婭不能再糾結著成為大人……


    她想做的還有很多,就像是在海淵城守護了所有人的未來。


    倘若繼續往前會是讓人難以忍受,充滿荊棘和坎坷的道路,為了重拾那份美好,將閣樓裏放下新的事物,她可以忍受。


    她要走的很遠,還要回去找那個孤獨了很久的人。


    縱然有可能走到最後還是一無所有。


    沈芙感到害怕,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於是她在空虛的黑暗裏呢喃道:“繼續進行試煉吧。”


    【新的旅途開始,請不要忘記終極目標】


    像即將溺亡的人完全失去氧氣,女孩被稱為愚蠢的覺悟和倔強,讓她的意識陷入暗沉的深海,一圈圈的泡沫蕩開揉碎的過往的光景,消失在視野盡頭。


    ……


    “哢噠哢噠——”


    生鏽的齒輪咬合摩擦,刺耳的聲響令女孩漸漸蘇醒,她睜開了黯淡的眼瞳,撞入視線的是逼仄房間,她坐在破爛的沙發上,長著碎渣的玻璃,刺骨的寒風灌入其中。


    沈芙遙望著荒無人煙的遊樂場,盡頭的天際和地平線接軌模糊邊界,一望無際的荒原透著濃重的衰亡和死寂。


    還是好累,還是好怕……女孩迷惘的望著這個嶄新的世界,似乎一切又和她所想的完全不同,神明將她帶到了更遙遠的地方。


    她該從哪去找回曾經的人們?


    事實就是如此的殘酷,無法預知未來的沈芙一旦做出選擇,接下來隻能依靠腦海彌補珍貴的記憶向前,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多遠,也許在還未重拾美好之前就會步入新的死亡。


    她隻是不甘心……也許這個念頭會在新的絕望降臨後被完全擊垮。


    老舊的摩天輪搖搖欲墜,遊樂場看似已經荒廢很久,所有的設施都是鏽跡斑斑,出乎意料的是它還在運轉。


    廂房搖晃墜地,女孩進入新世界開始倒計時。隨著轟然落地的聲音,摩天輪停止轉動。


    像是相隔很久,從海淵城跨越時光的痛楚充斥這具身體。女孩推開艙門,凝望雜草叢生的廣場,小心翼翼地踏足其中。


    這裏是哪?


    混沌的腦海剛進行思索便感受到撕裂的痛楚,沈芙痛苦地捂住額頭,來不及喘息,她就要麵對突兀出現在遊樂園入口的身影。


    成片的崩壞獸,粗壯的前肢踏碎地麵,撞開那些遊樂設施,在這片死寂的地方,怪物們同一時間鎖定散發人類氣味的女孩。


    沈芙迫不得已要戰鬥,女孩瞥見散落在地麵的金屬零件,隨手抽出一根金屬長棍,意念微動,印刻在脊背處的聖痕泛起刺目的紅光。


    如鯨魚吸水般吸食周圍的崩壞能。


    下一刻,脊背像是近距離承受一枚炸彈,灼熱的痛感從後背蔓延全身,劇烈的疼痛麻痹全身,在崩壞獸赫然衝擊的同時,她一動不動。


    聖痕在海淵城的戰鬥中燒壞了,神明不屑於她的靈魂,所以換取力量的手段也沒有。


    果然是一無所有……


    遮天的黑影吞沒沈芙的身影,女孩怔在原地很久,直到最後幾秒她才遲鈍的開始揮動金屬長棍。


    但她還有其他東西。


    啟劍.裂空。


    戰車崩壞獸的身軀淩空被斬成兩瓣,血液濺射在女孩蒼白的麵頰,僅是一次的攻擊,金屬長棍就承受不住壓力化作碎片。


    沈芙摻和著不知名事物愈發深邃的眼瞳冷漠的注視起不斷靠近的怪物,她攥著金屬碎片,隨手揮出淩厲的劍氣,蕩開的波紋斬開了更多的怪物。


    太虛劍氣沒有隨著進入新世界而從體內消失,這份武技存在於她的腦海,她在過往戰鬥裏沒有將其毀壞,理應還能使用。


    明鏡之境,當達成心蘊的第三個境界,魂蘊也自然形成。沈芙無需再拘泥於劍的形體,她握住任何東西都可以化作一柄鋒利無比的劍。


    “轟!”


    再某個瞬間,沈芙陡然轉身揮出拳頭,裹挾著風流的拳徑直將意圖偷襲的崩壞獸頭顱轟碎。


    她還有寸心拳法,還有【千星】,從符華那裏繼承而來的東西,沈芙一點都沒忘記。


    太虛劍氣開始調動崩壞能,她的攻擊充滿凶戾,空氣令人不適的崩壞能氣息彌漫,渺小的模樣被夕陽餘暉拉長身影,一場單方麵的屠殺在遊樂場中展開。


    沈芙開始感到疲憊,失去聖痕後,她每次調動崩壞能所要付出的代價更為沉重。


    精神在那片黑暗中瀕臨極限後,體力漸漸告罄,身體內每一個細胞都在做無聲的抗議。


    女孩並沒有因此停下,她攥緊密布疤痕的拳頭,疲憊也好,痛苦也罷,它們都在這場戰鬥裏被肆意的發泄。


    到最後偌大的遊樂場近乎被崩壞獸的鐵蹄踏成廢墟,它們的屍體堆積在地麵,女孩站在一頭身軀龐大的怪物屍體旁,她沉默地丟掉手中的碎片。


    疲憊感愈發沉重,大腦疼的不想思考任何事物。


    愉快的樂聲回響在遊樂場裏,沈芙偏頭看去,僅存完好的旋轉木馬仍在運轉。


    粘稠的紫色液體順著發絲滴落,那張蒼白的麵頰沾著怪異的血顯得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沈芙找了頭白馬坐下,在微風中起伏,耳畔傳來的樂聲像是某首兒歌。


    女孩趴在木馬的頭顱上,目光潰散迷茫,得以發泄後,大腦開始告訴身體可以休息。


    她需要睡眠,然後再去思考接下來所要麵對的生活。。


    女孩眨動纖長眼睫,慢慢的闔上眼眸,意識沉浸在漫長的黑暗裏很久後,第二次陷入沉睡。


    歌聲還在回響,歡快被死寂逐漸侵蝕,美好的事物變了味,散發更濃的哀傷。


    在不久後新的身影踏足這片廢墟。


    ……


    “全身各處都有傷口,總體來說還是輕傷。她的心率很慢,身體崩壞能濃度極高……清道夫們差點把她當做屍體和崩壞獸殘渣放在一起。


    但她沒有死士化的跡象,全身器官運轉正常,這一切都表明她還是個人類。”


    “待在那種地方真的能不受到崩壞能影響麽?”


    “也許是體質異於常人?您知道,我們有不少戰士都對崩壞有抗性。”


    “她是從哪來的?當初崩壞能裂變彈釋放擊殺第二律者後,這裏就不應該有人存活。”


    充滿特殊溶液的玻璃艙內,女孩的長發浮藻般散漫在水中,低低的議論聲將她沉睡的意識逐漸喚醒。


    纖長的眼睫顫動著,她睜開那雙暗沉的琥珀眼瞳。


    視線在片刻潰散後進行聚焦,沈芙望向幾張陌生的麵孔,通過基礎的信息分析片刻,她得出結論。


    某個奇怪的實驗室,人們統一穿著研究製服。


    “她醒了。”有人提示道。


    於是站在最前方的女人回過神,對視上女孩充滿哀傷的眸子一時愣住,許久,她抬手輕輕扣動玻璃,“能聽見我的話麽?”


    “你現在身處的地方還算安全,我們正在為你療傷,在這之後我們需要知道你的全部信息。”


    “如果聽清的話就請點點頭吧。”


    沈芙遲緩眨動眼眸,細小的泡沫從唇邊湧現,她沒有行動。


    雙方僵持一段時間,最終女人無奈的歎氣道:“聽不見就算了,繼續治療吧。”


    “哢噠——”


    細微的破碎聲隨著女人話音落下響起,那些聲響被很多人捕捉,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匯聚而來。


    特殊材質構成的厚重玻璃升起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但這還沒有結束,刺耳的破碎聲越來越多。


    室內陷入死寂,他們親眼見到玻璃艙密布皸裂,而女孩卻待在原地沒有舉動。


    “轟!”


    玻璃臨近極限終究承受不住崩塌,大量的溶液湧出淋濕了臨近幾個人的身體。


    女孩跨過尖銳的玻璃殘渣,被凍得微紅的足踏在地板。


    沈芙當然聽清女人的話,但她並不準備答應對方,或許在自己做出拒絕後,這群人可能威脅自己。


    眼瞳的餘光瞥見安插在房間角落的兩台機槍,當沈芙離開玻璃艙的那一刻起,黢黑的槍口已經將她鎖定。


    如果僅是憑借這些東西還傷不到沈芙,現在威脅也不會成立。


    “這裏是哪?”沈芙冷冷地向女人問道,白熾燈映照她孤獨的身影落在牆麵,壓迫性挑動每個人的神經。


    沈芙有很多消息急切的需要知道,重要到她可以忽略治病。


    “你……怎麽做到的?”女人難以置信的望著她。


    作為實驗室的博士,她當然清楚玻璃的防禦性,要知道這些玻璃艙可不光是用來治病,在某些情況下它還需要存納怪物進行研究。


    普通的怪物必然無法打碎玻璃,如今站在女人麵前的是另一頭更強大的“怪物”。


    “這裏是哪?”沈芙垂著眸繼續重複。


    “……”


    女人望向周圍錯愕的人員。她意識到女孩的情緒很不穩定,如果她有打碎玻璃的力量,那麽在近距離搏鬥方麵,這裏沒人會是她的對手。


    可能遊樂場裏那麽多崩壞獸殘破的屍體就是女孩一手造成的。赤手空拳能做到那種程度,真的還算是人類嗎?


    女人忽然慶幸自己沒有在對方表現虛弱的時候做出威脅,否則局麵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還算可控。


    能屠殺崩壞獸的人,對付他們再輕鬆不過。


    想法有很多,但最先要做的無疑是穩住對方的情緒不要崩潰。


    “穆大陸東北部。”


    沈芙愣住了,那雙眼睛在一瞬間流露迷惘,氣勢也變得虛弱,她望著周圍的人群,思緒亂糟糟的。


    這裏是前文明麽?


    (每天都要改文,? – _ – ?我真是個沒時間的屑,這是第三卷的第一章,現在改好的時間是淩晨兩點,明天還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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