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頭小心避開了巡邏的守衛,景星尾隨嶽天栩鑽進了一條偏僻的小路來到了一座荒蕪廢棄的宮殿前。


    兩個守衛和兩個太監守在了半開的門前,她貼著宮牆謹慎繞到了一處無人的角落,似貓兒一樣靈活地爬上了牆頭輕聲躍進了院中。


    順著破損的窗戶鑽進屋子,小心踏過被雜物和灰塵覆蓋的地麵,她借著屋外透入的微光戒備地在殿內搜尋著。而就在她要進一步往前時,身後一道淩厲的掌風卻突然襲了過來。


    附著在破爛簾幔上的塵土被揚起,景星側身避開了蒙麵女子的攻擊,但女子很快又再度回轉又將手刺到了她的麵前。


    廢棄已久的浴池中赤手空拳的兩人輾轉騰挪,你來我往間拳拳到肉碰撞出了一道道沉悶的聲響在空曠的宮殿中回蕩。


    “嚓!”


    接下景星一腳的女子猛地向後退去在池中帶出了一條長長的劃痕後才勉強站住了腳,但不等她喘息景星便已再次欺身而上。


    “你是信盟的人?”


    隨著她的聲音落下,景星的手猝然停在了她的麵前。掌風震落了她臉上的麵巾,女子緊盯著她腳下卻沒有絲毫的挪動的跡象,可看著她陌生的臉,景星的眼神中仍是滿滿的戒備。


    “你難道就沒發現我們的身手出自一處嗎?”


    “…你是誰?”


    “…錦姑娘不曾告知我近來還會讓人入宮,你來做什麽?”


    女子抿了抿唇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蹙眉主動提起了薛錦又詢問起她的來意。


    “找人”


    “…你是來找靖誠王的?”


    看她陷入了沉默,女子也沉寂了片刻,眉頭隱約又皺得深了幾分。


    “回去吧”


    “回去?”


    “時辰到了他自會離宮,你此時去了也於事無補”


    察覺到了她神情微妙的變化,再想到嶽天栩的話,景星的心裏忽然感到極度的不安,可就當她要轉身離去時,女子卻一把扣住了她的手。


    “靖誠王有命,不準我們插手此事”


    “太子要對他不利”


    “我知道,你來之前我已經去過了,可他說得沒錯,小不忍則亂大謀”


    “…不行…”


    “你去不是在救他,反而會誤他”


    “……”


    回頭看向一臉認真的女子,景星蹙眉似乎在思索著什麽,良久之後還是一把甩開了她的手朝著外麵走去。


    “咻!”


    嶽天栩咬牙切齒地揮動著手中的鞭子,一道道血痕在嶽靈澤的身上綻開。劇烈的疼痛讓他額頭的青筋暴起,哪怕緊攥著的手心已經滲出了絲絲血跡也不肯發出一聲呻吟。


    “為什麽不求饒?你也瞧不起本宮嗎?!”


    “咻!嗒!”


    看他倔強支撐的模樣,嶽天栩瞪著眼睛發瘋似的一鞭接著一鞭抽打著。


    “廢物!你們都是廢物!啊!”


    咆哮著扔下了手中鞭子,他轉頭拿起了炭火中放置的烙鐵,癡迷地看著那抹熏眼的赤紅露出了一抹冷笑後朝著滿頭汗水的嶽靈澤走了過去,正要將手中的烙鐵伸向他的胸膛,就聽見外麵傳來了太監尖銳的呼聲。


    “著火了!著火了!殿下!東宮著火了!”…


    “快!快!快!”


    “嘩啦!”


    滾滾的濃煙覆蓋了屋頂,宮道上盡是提著水桶忙著滅火的宮女太監。


    嶽天栩在近侍的陪同下慌忙回到了東宮門前,看著被大火吞噬的屋子,臉上不知該說是錯愕還是震怒。


    “殿下~”


    門內披著衣裳一頭濕發的女子帶著哭腔地撲到了他懷中,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禁心顫。


    “您可算是來了,月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怎麽回事?”


    “月美人說是有人縱火”


    “縱火?!”


    “也不知是什麽人竟敢如此大膽…”


    靠著他的胸膛,女子抽泣地說著又害怕地往他懷裏縮了縮。而聽到她如此說的嶽天栩看著麵前的濃煙眼中忽然像是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榮連韜…”


    “殿下?”


    “來人,扶美人先去別處歇息”


    “是”


    一把將懷裏的女子往旁邊一推,他說完後不顧宮殿內的混亂走了進去望著被燒得不成樣子的屋子,垂下的手也不覺握成了拳頭。


    被扶著離開了宮殿前,待遠離了救火的眾人後女子扭頭看向了身旁一臉抹得漆黑的景星。


    “路上有人問起就把這個給他看”


    她將方才撲進嶽天栩懷裏時摸來的令牌放到了她的手中。


    “給我這個你不會有事嗎?”


    “他此時怕是顧不上,快走吧,靖誠王很快也會出宮”


    “…謝了”


    低聲道了聲謝,景星收回了手衝她行了個禮。巡邏的守衛恰巧經過,女子瞥見他們忙正了正臉上的神色,刻意用他們能聽見的聲音嗬斥起垂頭的景星來。


    “叫你去取兩盒香粉都能出錯留你有何用!要不是念在你忠心,方才從火裏救我出來,我非要告訴殿下讓他好好責罰你!”


    “多謝姑娘…”


    “再取一次若是還是出錯,你就不用回來伺候了”


    “奴婢這就去…”…


    向她恭敬地拜了拜後,景星起身地低垂著頭迅速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哼!他莫不是忘了當初在爹你麵前是如何卑躬屈膝的了!?”


    “禁軍一出皇城的安危又該讓誰來護,如今亂軍四起,難保不會有人已經混入了城中伺機刺殺,陛下的思慮並沒有不妥之處。”


    “那咱們還進宮做什麽?!”


    “我是想親耳聽聽陛下會怎麽做?”


    “連文不明白”


    “陛下不願調動禁軍擒賊,看似在防混入城中的反賊,實則是信不過我榮家了,遙想他初登皇位時的推誠相待,如今還真是叫我有些寒心啊”


    無人的甬道上榮玄輕聲歎氣說著,但深沉的臉上卻不見一點失落和落寞。


    “哼!爹不是早就知道他在暗中栽培心腹嗎?”


    “他是陛下培養心腹為自己所用不足為奇,可他怎能不信我呢?我為東楚四處征戰數十年保下了多少疆土,一顆忠心日月可鑒啊…”


    “快些快些…”


    走在他身邊的榮連文正要開口說些什麽,身後三個太監抬著一身血跡的嶽靈澤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出來。


    “拜見太師,直閣將軍”


    “這是誰?”


    “回將軍,這是靖誠王”


    “靖誠王…不就是先帝的皇子?”


    “為何傷成這樣?”


    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他身上的傷,榮玄的聲音聽上去低沉又冰冷。


    “…這,是太子殿下讓我們送王爺回府的”


    “嗯…那便快些送回去吧”


    “是~”


    “走走走…”


    “嶽氏的子孫還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無用”


    目送他們走遠榮連文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嘲,而站在他身旁的榮玄卻像是在另外思索著什麽。


    “駕!”


    街道上太監駕駛的馬車一路飛馳,絲毫不顧及路麵上的行人和兩邊的攤販。


    “啊!”


    “我的果子!”


    坐在街邊的雙虎和哲奇見一個賣果子的攤子被掀翻,忙放下了懷裏的餅去幫忙拾撿了起來。


    “大娘你人沒事吧”


    “沒事沒事,有勞你們幫忙了”


    “都是什麽人啊,怎麽大街上就這樣橫衝直撞的”


    “那馬車看著就不像是一般人家的,算了”


    “這些都壞了還怎麽賣啊”


    “你們要是不嫌棄就拿去吃吧”


    “真的啊?!那謝謝大娘了”


    雙虎握著破了皮卻還算完整的果子眼睛忽然一亮,正要轉頭去叫白月,可看了一圈也不見她的蹤跡。


    屋頂上從皇宮出來之後的景星飛快地朝著王府的方向掠去。


    兩座屋舍間狹窄的通道裏,蹲在地上的白月心疼地撫摸著眼前小貓腿上的傷口。


    “一定很疼吧?”


    “喵~”


    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繡帕,她認真地將小貓的傷口綁了起來,而就在此時兩個男子也悄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前和身後。


    “喵!”


    剛剛還溫順的小貓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叫聲後起身逃了出去,看著不懷好意向著自己靠近的兩個男子。


    白月強裝鎮定想要從旁邊的空隙離開但卻被他們攔住了去路。


    “你們…做什麽…”


    “小娘子生得這樣嬌豔,要不要跟我們去個好地方?”


    “…走開!你們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你的兩個朋友已經被我指到別處去尋你了,你還是乖乖的從了我們也好少吃點苦頭”


    “…走開!來人啊!來…”


    “啊!”


    她別過頭避開了他們伸來的手,害怕地閉上雙眼抵擋時,忽然聽得他們各自發出了一聲慘叫。


    猛地睜開眼時一個純白色的麵具赫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隨即那人一把摟過了她的腰,帶著她一個轉身後輕輕把她推向了街道。


    “走!”


    溫柔的低語落下,被推到了街道上的白月愣愣地看了一眼一麵打著一麵消失在黑暗的人影急忙前去尋找哲奇和雙虎。


    “雙虎!”


    “月兒!”


    聽見了她的呼聲,雙虎和哲奇穿過了重重人影趕忙迎了上來。


    “你沒事吧”


    “幫忙…得去幫忙…”


    “什麽?”


    “這邊!”


    白月說罷領著他們又迅速折返回了剛才遭到堵截的通道,隻是還沒深入當中就見自己遺落的包袱和過所被整齊放在了牆邊,兩個對她動手動腳的男子也都被打得頭破血流地躺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


    “…剛剛還在這裏的”…


    靖誠王府


    傷痕累累的嶽靈澤被兩個太監架著放到了台階下,門口的阿福錯愕的看著他們扔下手裏吃了半截的蘿卜忙快步衝了出來。


    “王爺!怎麽會…”


    “不過皮肉傷大驚小怪地做什麽?靖誠王就好好休養幾日吧”


    坐在馬車上的太監輕蔑地說著,尖銳的聲音猶如刀互碰撞發出時讓人難忍。在阿福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了身子的嶽靈澤十分虛弱地衝他們擠出了一抹微笑。


    “多謝公公相送…”


    “駕~”


    微弱的道謝聲被車輪滾動的聲音無情淹沒,他借著阿福的力轉身踉蹌地朝著台階上走去,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今日之事…不準告訴阿星…”


    “…哦哦哦”


    看著他被血浸染的衣衫,阿福被嚇得神情有些呆滯,也不知究竟有沒有聽清他的言語,就開始猛點腦袋。


    “若他問起…就…就說我近來都不在府中…”


    “王爺!”


    他艱難跨過了門檻後無力地朝著地上倒去,從屋頂上落下的景星一把撐住了他的身體,聞著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她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上沾染的鮮血,心中沒有絲毫的恐懼卻似有一把鈍刀在來回地切割著她的血肉。


    “阿星…你…”


    “去請大夫”


    “好好…”


    冷聲從阿福手中接過了他帶回了房中,一言不發地低垂著頭替他褪下衣物。看著他身上的新傷舊傷,她半隱在袖中的手被緊攥得發白。


    輕輕替他擦去了臉上的血漬,沉默了半晌後,她忽然眼神淩厲地站起了身,可剛要朝著屋外走去時手就被一道輕飄飄的力氣勾住了。


    “你又要把我留下悄悄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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