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識回歸到本體後,獨孤夜便再次恢複了意識。


    此刻他仍處在離情穀的幻瘴中。


    周身被幽紫的霧氣籠罩。


    天空一片混沌。


    頭頂突然響起一個聲音,猶如空穀回響般縹緲:


    情劫已曆,現在你可以取走她的心魂了。


    獨孤夜忍不住問道:“那虛識裏的她……”


    聲音再度響起:


    虛識裏的所有都是迷惑你的幻境,那隻是曆劫中的考驗而已,你若貪戀於情愛,放棄取心魂選擇永遠留在虛識裏陪伴著她,那你會立即灰飛煙滅,萬劫不複的。愛她勝過愛自己,才能曆劫成功,恭喜你做到了!


    盡管聲音已經說得很明顯,可獨孤夜仍不甘心,向他確認道:


    “你的意思是說虛識裏的那個她是假的?和她本身毫無關係對嗎?”


    聲音道:虛識裏你所看到的,所經曆的一切都是你心中最深的執念,現在你已經戰勝了執念,就沒必要再糾結是真是假,相信便是真,不信便是假。


    他當然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虛識裏的她沒有欺騙,沒有傷害,也沒有憎惡,是那樣全心全意地愛著他。


    他們成了親,度過了一段幸福美好的時光。


    比在林家村的時候還要快樂。


    那感覺太過真實,真實到就算是假的,他也願意自欺欺人地相信,他們真的兩情相悅過。


    ……


    碧竹林。


    竹屋內,周瞳光讓路冠鳴坐在銅鏡前,幫她梳頭綰發。


    她還是那樣的美。


    從小這張臉就動人心魄。


    令他感到望塵莫及,高不可攀。


    隻有現在這樣,他才能近距離地跟她在一起。


    雖然已經得到了她,但他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歌兒,獨孤夜若是能順利取出你的心魂,我就把你交給他,若是他死了,那三個月後我們就一同共赴黃泉,好嗎?”


    他拿出給她新買的簪子,插到她的發髻上,溫柔地說道。


    路冠鳴很聽話地點點頭:“嗯。”


    他俯下身,從後背擁抱著她,頭埋在她肩頸眷戀地嗅著,深情地說道:


    “歌兒,這些年支撐著我活下去的就是你,我常常在想,若是我當初沒有鬼迷心竅,害了絕塵山莊,那我們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在平陽穀的時候,我本想默默守護你一輩子,可沒想到我娶的人居然是你,老天爺萬不該給了我希望,再讓我絕望。”


    說著說著,他眼眶泛起紅,聲音略微哽咽道:


    “你不要怪我,更不要恨我,我不想傷害你,可我沒有辦法……我控製不了自己……對不起歌兒,我現在隻想解脫,原諒我做的這些事,獨孤夜若是能順利曆劫,證明他是真的愛你,我會信守承諾,等我死了,求你別怨我好嗎?來生,我還是你的小奴隸,隻要你願意,永遠都是……”


    路冠鳴聽了這些話神情呆滯,麵色淡漠。


    可周瞳光仍是自顧自地說著,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


    他似是有種預感,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這可能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時光。


    ……


    不多時,獨孤夜回來了。


    他眼睛上蒙著黑布,卻絲毫不影響行動。


    “周瞳光,我已經順利取出心魂,你快給思思解毒,放她離開!”


    他一走進竹屋,便急切地說道。


    周瞳光看他平安歸來,心中湧上一絲喜悅,可更多的,則是失落。


    他望著獨孤夜,輕笑道:


    “沒想到你竟能成功曆劫,看來你是真的很愛她。”


    獨孤夜嗤道:“至少比你坦蕩。”


    周瞳光神色微頓,臉上又瞬間恢複了笑意:


    “我知道你此刻在想什麽,等我給歌兒解了毒,你就會殺了我,對嗎?”


    還沒等獨孤夜回答,他又道:


    “放心,種花之人若解了花毒,必然會受到反噬,不用你動手,我也活不了的。曼陀羅花因怨念而生,花芯一旦植入,無恨無悔,除非種花之人甘願替死。”


    “我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隻是在糾結要不要拉著歌兒跟我一起,可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獨孤夜,我承認你比我更愛她,可她永遠都不會愛上你,你與她注定會互相折磨,把留她在你身邊才是對你最大的報複!”


    話音落,他突然發出一陣狂笑,溫潤的臉變得猙獰可怖:


    “我就等著在陰曹地府裏看著你愛而不得,為情所困,被情所傷!你越愛就越痛苦,執念越深就越狼狽!你也會和我一樣,直到死的那一刻才能解脫!哈哈哈……不會再有比這更大快人心的了!”


    獨孤夜攥緊手心,強忍住想殺了他的衝動,怒聲道:


    “我不想聽你廢話,快給思思解毒!”


    周瞳光不再多言,伸掌運氣將路冠鳴體內的花芯吸了出來。


    花芯散發著瑩潤的光澤,在觸到他手心的那一刻,轟然破碎,隨風飄散。


    可他似是受到了什麽重創一般,捂住胸口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隨即唇角溢出一股鮮血。


    路冠鳴則從椅子上撲通倒地,昏厥過去。


    “思思!”


    獨孤夜聽到了動靜,連忙衝上前去將她抱起。


    周瞳光一邊嘔血一邊說道:“曼陀羅花毒已解……接下來……你隻需把心魂注入到她的胸口……她便會……恢複如初了,待她醒來……不會記得這些事。”


    獨孤夜聽他說話斷斷續續的,儼然一副將死之態,便沒有動他,抱著路冠鳴飛速離開了竹屋。


    周瞳光望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淒涼一笑,隨即將地上的酒壇子踢翻,點燃了火把扔在蜿蜒流淌的烈酒上。


    烈酒迅速蔓延,一遇火苗便瘋狂燃燒。


    很快整個竹屋都被熊熊烈火吞噬。


    火光滔天,濃煙滾滾。


    周瞳光則淡然地坐在床榻上,一邊嗆咳一邊伸出顫巍巍的手輕撫著與路冠鳴一同睡過的被褥。


    他拿出生肖兔癡癡地凝望了片刻,抬眼看向遠方,自語道:


    “對不起,歌兒……”


    “再見了……”


    火勢愈來愈大,他的身影逐漸吞沒在瘋狂亂竄的火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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