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珊低聲怒斥:“娘,大嫂豈是您能編排的?再要胡言亂語,後果你自己承擔。”


    林氏緊張地四下張望,唯恐被人傳話,心中後怕起來。


    彼時,前院的抄手遊廊中,秦沐笑談趣事,送蘇雲宛回後宅主院。


    四房院落鬧出的動靜太大,無論是摔摔打打,還是怨憎爭執,全都隨空氣傳出。


    耳力過人的蘇雲宛被動接收,卻並未放在心上,神色如常地跟秦沐閑話家常。


    直到林氏將她帶入話中,才挑眉側頭朝那方向看了一眼。


    秦沐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停下腳步,道:“大嫂,四房做事太過墨嘰,我想過去督促一下。”


    “好,你去吧。”蘇雲宛知道他也聽到林氏的話,幫她過去教訓一通,便由他發揮。


    對林氏想擺婆婆款,蘇雲宛感到既可憎又可悲。


    多年媳婦熬成婆,道盡了多少女性的苦難。


    上至達官貴族,下至平民百姓,新媳婦娶進門,都得經受婆婆的管束和統領。


    她們非但要相夫教子、操持家務,還要時不時地忍受婆婆的審視、挑剔、嗬斥等折磨。


    麵對磨難,她們唯有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地苦熬著,直到熬死公婆,才不會再受窩囊氣。


    而她們經受的一切苦難,在孩子長大,娶進兒媳婦後,就站在曾經婆婆的位置上,全部轉移到兒媳婦身上,做到真正的揚眉吐氣、頤指氣使。


    這般代代相傳,直至千年之後,女性得以接受教育,靠自己的能力走出家門,獲得社會地位,從而擺脫封建殘餘。


    林氏作為芸芸眾生的一名普通婦人,有著這樣的思想並不稀奇,卻不代表蘇雲宛會認同。


    冤有頭債有主,林氏經受的一切,與楚菲菲毫不相幹。


    她全然不顧及兒媳婦的娘家背景,隻想著自己作威作福,也不怕被身為大舅哥的楚家眾兄弟打上門。


    別的不說,她要是真敢磋磨楚菲菲,身為妹婿的秦君宇必然會被揍得不成人樣。


    這些時日以來,隨著四房兄妹倆得到重用,秦濟和林氏變得越發趾高氣昂。


    蘇雲宛不想那個天真嬌俏的楚家小女,嫁入秦家後日日麵對那樣的公婆,早已準備提議讓秦君宇鎮守外地,並讓楚菲菲隨行。


    如今秦君宇的決定是歪打正著也好,是有心防範於未然也罷,正好解決了這事。


    他能站出來,不顧被雙親斥責忤逆不孝,當麵承認是自己所為,稱得上敢作敢當。


    希望他和楚菲菲能連枝比翼、長相廝守,和和美美地度過一生。


    至於自己,也是時候該想想如何提高世間女子的家庭地位了......


    另一邊,秦沐神色淩厲,大步走向四房。


    看到滿地狼藉,他聲音冷冽道:“這些物件可都是公中供應之物,價格不菲,你們故意毀損,需作價賠償。”


    不等四房眾人反應過來,他側身道:“秦若珊,立即拿物冊過來盤算損失。”


    秦若珊:“......是。”


    她隻遲疑一瞬,就立即去拿冊子核對盤算。


    掌管家事,最需要做到公正嚴明,要是人人都靠摔打家具發泄,那家庭支出得多多少銀兩。


    秦若珊深知父親行為有虧,而更令她緊張的,卻是不知秦沐還有什麽後話。


    而秦沐確實不隻是讓四房賠償而已,盡管他們之前手頭緊張得很,對銀子很是看重。


    秦濟和林氏一聽要作價賠償,像割肉一樣心疼,卻根本不敢出聲反對。


    “既是修身養性,就別帶黃白之物,免得汙了眼和手。帶上幾身換洗的布衣,即刻出發。至於其他生活物品,就別收拾了,免得又遭受無妄之災。”


    秦沐說完,朝地上的碎片掃去憐憫一眼。


    秦濟:......


    林氏:......


    兩兄妹:......


    秦沐可不管四房眾人的複雜心情,問秦若珊道:“還沒算好?”


    “算好了,一共三十兩銀子。”秦若珊趕忙回應一聲,隨即讓父親拿出對應銀兩賠償。


    她不是出不起這個錢,而是秦沐的態度,擺明了不能她代父賠償。


    秦濟同樣不敢再招惹秦沐不快,當即掏出銀兩遞過去,視線一直粘在銀子上,心疼得直抽抽。


    這可是他兢兢業業,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啊!


    因為一同發泄,全都打水漂了!


    姍姍也真是的,就不知道少報一點金額麽!


    秦濟將銀子接到手中顛了顛,才收起來,“好了,趕緊去收衣服,我送你們出府。”


    四房眾人:不想勞煩你......


    有秦沐在場,秦君宇和秦若珊留下作陪,叫秦濟和林氏去收拾衣物。


    秦濟和林氏不會真的按秦沐說的,一點銀錢都不帶,他們關起寢屋的門,偷偷將銀錢塞到隨行伺候的仆人手中,要他趕緊收起來。


    仆人嚇得直哆嗦,秦沐的話猶在耳旁,要是被他發現,一頓板子在所難免。


    可他頂不住夫妻倆的威逼利誘,隻好將銀票藏在鞋子裏。


    沒辦法,縣官不如現管。要是這兩位主子刻意刁難,他會過得水深火熱。


    沒過多久,仆人背著兩個行囊,縮著脖子弓著身,跟在四房夫婦倆身後,與秦君宇等人匯合,再一行人走出府外。


    秦府外麵,已經備好一輛馬車,秦濟對兒子暗示道:“我們這一走,婚事準備就全靠你自己了,要是遇到難處,及時來信叫我們回來。你的終身大事,馬虎不得。”


    秦君宇點頭應下:“爹放心,兒子曉得輕重。”


    至於孰輕孰重,父子倆心中的答案卻並非一致。


    林氏淚眼涔涔,湊近秦君宇道:“宇哥兒,你可千萬別娶了媳婦忘了娘啊!”


    秦君宇:“......”


    唯恐娘又說出招惹事端的話,他安撫了幾句,而後催促道:“時辰不早了,爹、娘,你們上車吧。”


    秦濟和林氏先後登上馬車,仆人將兩個包袱放在車轅上,正要往上爬,卻被秦沐抓住後衣領:“你上車做什麽?”


    “馬車速度太快,小的恐怕追不上。”仆人以為秦沐不讓他乘車,點頭哈腰地解釋。


    秦沐邪魅一笑:“不用追了,你就留在府中,好好伺候四房的少爺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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