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影衛們住在大宅第四進最北麵的後罩房,有一堵高高的牆壁,與主家隔開。


    晌午之際,薑小六趕著飯點,敲響後門。


    拾二開門看到他,眼中飽含深意。


    薑小六笑道:“伍哥在嗎?我跟他說好了,過來蹭飯吃。”


    “他還在忙,進來吧,我們先吃。”拾二將他熱情地迎進屋。


    他可沒忘記,之前給伍哥送藥時撞見的那一幕。


    其他影衛也熱情地招呼他,將他當成了吉祥物似的。


    與拾二不同,他們知道薑小六是第一個發現夫人懷孕的人,隻覺他不同凡響。


    薑小六置身其中,剛開始略感不自在,不過很快,他便發揮社牛技能,與眾人打成一片。


    拾二快速吃完飯,去將替他當值的伍少寒換下來。


    伍少寒聽聞薑小六來了,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踏進正廳後,見薑小六與同僚們一起侃大山,絲毫不覺得拘謹,嘴角揚起一抹輕笑。


    薑小六見到他,拍了拍身旁的椅子:“伍哥,你終於回來了,快坐下吃飯。”


    伍少寒剛落座,就聽薑小六關切道:“是不是每次用餐時間,你都要當值啊?要是發生什麽事,會不會沒時間吃飯?”


    這話讓伍少寒一時間不知怎麽答,他們一日三餐確實難以保證,尤其是出任務的時候。


    埋頭幹飯的拾伍解圍道:“現在還好,人手充足,可以安排替班。”


    他就是拾二叫人替他盯著裴氏,換他回來吃飯的。


    薑小六心中一酸,換言之,人手不足時,便隻能饑一頓飽一頓。


    “嚐嚐這獅子頭。”伍少寒用公筷夾了個獅子頭,放入薑小六碗中。


    薑小六埋頭吃起來,將那股突如其來的酸澀壓下。


    伍少寒回來後,不少影衛謹言慎行,再不似剛才那般肆無忌憚地談笑風生。


    影衛們吃完飯,跟伍少寒招呼一聲,先行下桌了。


    桌旁隻剩細嚼慢咽的薑小六和放緩用餐速度陪他的伍少寒。


    眼見四周無人,薑小六好奇道:“伍哥,我看你們不是尋常的侍衛吧?”


    伍少寒挑了挑眉:“怎麽看出來的?”


    “我看旁邊的兩桌人沉默寡言,身形緊繃,行為舉止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也就咱們這桌的人好一點。”


    伍少寒笑笑,沒說話。


    這桌的人都是主子身邊的影衛,出營得早,又得主子寬待,不少人恢複了原有的秉性。


    其他兩桌雖然也出營了,卻仍歸統領管轄,他師父治下嚴酷,容不得一點錯誤,他們自然不敢放縱。


    薑小六見他不答,知道話題涉及到保密部分,也就沒再問,同時心中也有了答案:伍哥他們是秦家隱在暗處的守衛力量,就像皇家和其他達官貴族的暗衛一樣。


    這類人是主家培養的工具和利刃,根本不當人對待,難怪會有受傷了還不許上藥的要求。


    伍少寒看薑小六的頭越埋越低,不由問道:“怎麽了?”


    薑小六抽了抽鼻子,抬頭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沒事,這飯菜挺好吃的,不枉我特意過來蹭飯。”


    伍少寒見到他泛紅的眼眶,一時間定住了。


    薑小六被看得頗不自在,隨便夾了一塊肉放在伍少寒碗裏,“伍哥,你也吃吧。”


    “嗯。”伍少寒如夢中驚醒,收回視線埋頭幹飯。


    正廳裏久久的沉默,直至吃完飯,薑小六才打破安靜。


    他揉了揉肚子道:“一不小心就吃撐了。”


    “那出去走走?”


    “好啊,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兩人從小門出去,伍少寒和上午那般,伸出一隻手讓薑小六扶著,圍繞外牆散步消食。


    不久,一名影衛來報:“伍哥,請回府一趟。”


    “有什麽事?”伍少寒問。


    影衛看了眼薑小六,欲言又止。


    薑小六識趣道:“那伍哥,你忙吧,我先走了。”


    伍少寒讓他稍等,示意影衛走遠幾步。


    影衛湊到他耳邊嘀咕道:“主子要對大小姐實施家法,命所有人觀刑。”


    伍少寒臉色一變,轉身對薑小六道:“那你自己回去,路上走慢點。”


    “知道啦。”薑小六衝他擺擺手,目送他回府。


    隻是他並沒有起步離開,反而坐在圍牆跟下,撿了根樹枝玩弄地上的螞蟻,腦海中亂糟糟的。


    一會猜測秦家出了什麽大事,令伍哥變了臉色。一會想起伍哥的身份,不知他從小到大吃了多少苦頭。一會又想到要是附近官兵來剿匪,該怎麽樣。


    突然,來自女子的慘叫一聲聲自宅院傳來,薑小六彈跳站起,抬頭仰望高高的圍牆,腦門出了一頭冷汗,心中驚駭異常。


    挨打的肯定是秦家家眷,秦將軍果然鐵血冷酷,伍哥被叫回去,不會是又要被責難吧?


    隨著一聲賽過一聲的淒厲慘叫傳來,薑小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大步走至前門,卻沒有踏上台階。


    作為一個外人,哪能這個時候去湊熱鬧。


    杖責結束後,伍少寒不放心薑小六,悄然出府,便見到在門前來回徘徊的人。


    “伍哥,你沒事吧?”薑小六見到他,一把衝了過去,視線上下打量。


    伍少寒看著滿臉焦急的他,心中一軟,道:“我能有什麽事,別瞎想。走,我送你回去。”


    路上,薑小六問起事由責罰之事,伍少寒閉口不談,隻道:“秦家的事,不讓外傳。”


    “那我不問了,免得你受罰。”薑小六立即改口道。


    看著如驚弓之鳥般的薑小六,伍少寒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


    “嗯,別再像上次那樣了。”薑小六悶聲道。


    “上次?”伍少寒回想了下,道,“那不是我主子罰的。”


    薑小六緊張地問:“哦?那還有誰?”


    伍少寒搖頭:“別問那麽多,你隻要好好養傷,早日恢複就行。”


    “該不會是夫人吧!”薑小六瞪大眼睛。


    “當然不是!”伍少寒當即否認,一陣無語。


    就在這時,裴氏的身影出現在拐角處,朝他們走來。


    她見到伍少寒,冷哼一聲,如鬥雞般趾高氣揚地擦肩而過。


    薑小六氣不過,“不是,她在嘚瑟什麽啊她?”


    “別管了,快走吧。”伍少寒微微蹙眉。


    將薑小六送回住處後,他施展輕功先一步回宅,向秦君屹稟告裴氏即將到來的消息。


    彼時蘇雲宛被吵得睡不著,起身到後院翻曬柿子幹,見到騰空飛躍回來的伍少寒,心下疑惑:有什麽事,讓伍少寒這麽著急忙慌地回稟?


    影衛們的言行舉止都有嚴格的規定,這些由暗轉明的人,都得遵守侍衛的規矩,若非特情,不許翻牆進入主宅。


    蘇雲宛略一思索,便往前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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