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侵染後宅爭鬥多年,深知如何拿捏人心。


    秦若嵐的曲意侍奉,她非但不介意其心不誠,還想將這時間盡量延長,直至以後請了奴仆伺候的那天。


    因此,秦若嵐伺候不妥帖的時候,老夫人還頗有耐心地指點秦若嵐該怎麽做,末了她還會教導:“嵐嵐,你以後嫁人了,侍候婆婆淨麵梳洗、端茶倒水、捶背揉腰等等,這都是家常便飯的事。你是秦家的嫡長女,自當事事做到無可挑剔,不失咱們秦家的名望。”


    秦若嵐被調教得苦不堪言,卻也隻能咬牙堅持。


    到後來,她巴不得將所有時間都耗在上山挖野菜上,借此避開祖母。


    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為何大嫂總喜歡以采買之名往外跑,這個家裏,實在是太壓抑了!


    然而,她逃離了老夫人身邊,她娘卻又開始碎碎念。


    裴氏聽了老夫人的話,不再責備女兒鑽進牛角尖,還將自己初為人婦時被立規矩所受的磋磨全部告訴秦若嵐,末了還幫著勸誡道:


    “嵐嵐,你已經長大了,真要是嫁了人,伺候公婆就成了應盡的本分。所有女子都是靠十年媳婦熬成婆,才讓日子好過一點。”


    “你現在好好聽你祖母的,以後嫁人了也能很快適應夫家生活。別像娘當初那般,由於婚前婚後落差太大,過得整日以淚洗麵、度日如年。”


    秦若嵐過去從未聽娘親提起過去的苦難,如今乍一聽聞,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所以母親是曾經受到祖母的種種磋磨,才在一朝成為婆婆後,對剛入門的大嫂嚴詞厲色。試圖將自己受過的苦,讓身為兒媳的大嫂也受一遍?


    要是早知如此,她還會責備大嫂不敬娘親嗎?


    秦若嵐徹底迷茫了,她已經分不清娘親和大嫂兩人孰對孰錯,心中對嫁為人婦產生莫大的恐懼。


    幾天後的一個清晨,當她又一次聽到老夫人念叨嫁人後的本分時,再忍不住心中的話:“祖母,我不想嫁人。”


    此話一出,吸引了周遭所有家人的目光。


    老夫人心裏咯噔一跳,不會是造成物極必反了吧?


    “傻孩子,你一個女兒家,不嫁人怎麽行。別忘了,朝廷有律法明文規定,女子二十歲之前必須結婚,男子三十歲之前必須娶親。”


    秦若嵐心灰意冷道:“我知道這條律法,若超過年齡未婚娶,要麽交高額罰款,要麽由官府的媒官指定婚配對象。但是有一類人可以豁免,那就是出家當尼姑或者當道姑,我可以陪我娘一起,青燈伴古佛,了卻殘生。”


    曾經,她怨毒了娘親拿她做籌碼,逼她出家要挾大哥。如今想來,真要是出家了,就可以不用嫁人,也就可以不受公婆磋磨了。


    “嵐嵐,你怎麽會這麽想?娘不要你陪伴,娘隻盼你過得好好的......”裴氏慌得說了一大堆話,以期打消她的念頭。


    可好說歹說,女兒還是一副厭世的模樣,裴氏追索源頭,立即將矛頭指向老夫人:


    “都怪你!你個老嫗婆,要不是你使勁折騰我女兒,她怎麽會產生這種念頭?”


    “你殘害我還不夠,還要害我女兒,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是個十足的惡毒婆婆嗎?”


    “放眼整個京城,有幾個官宦之家裏做婆婆的,會像你這樣給兒媳狠狠地上規矩?”


    “你不是總指責我苛待屹哥兒麽,我告訴你,那都是你害的!”


    “你加注到我身上多少痛苦,我就加倍奉還到被你當成心肝寶貝的大孫子身上!”


    “可憐了我的屹哥兒,身為尊貴的嫡長子,卻要為你承受報複。要不是你,我會是一個慈愛的母親,我會愛屹哥兒,比任何人還愛他!是你將我和我大兒子毀了!”


    裴氏指著老夫人,又哭又笑裝似瘋魔。


    在這一聲聲的泣血的控訴之下,秦家眾人心中酸澀悲戚,女眷們更是垂首低泣。


    突然“咚”的一聲,老夫人倒在地上,身體不斷抽搐。


    眾人見了急忙擁上前,離她最近的秦濟一把抱起她上半身,卻見她眼斜嘴歪,發著“啊啊啊”含糊不清的聲音,再說不出完整話。


    零七立即做出主子該有的反應,連聲吼道:“快!快去找大夫!去人群裏問問,誰懂醫術的,都請過來!”


    幾個影衛立即奔向等待過河的人群。


    裴氏見自己闖了大禍,躲在一棵大樹後麵蹲著哆哆嗖嗖不敢現身。秦若嵐將她抱入懷中,輕聲安撫:“娘別怕,女兒陪你,女兒會一直陪著你。”


    “不,不要。”裴氏反手相擁,母女倆失聲痛哭。


    秦沐瞥了眼樹後的人影,雙手緊握成拳,扭頭叫人速速去給大哥大嫂報信。


    不多時,影衛請回了好幾個赤腳大夫。


    他們看了老夫人的症狀之後,紛紛麵帶憐憫道:“老夫人氣血逆亂,風痰上擾,誘發中風之症。”


    至於具體治療之法,他們自稱醫術淺薄,無計可施。


    實際上,他們確實沒有把握,又看秦人這麽多黑衣打手,一旦沒治好或出了什麽問題,怕遭受遷怒和報複,就極力推脫。


    秦家出了大亂,楚紹親自帶著幾個兒子過來,還帶了自家儲備的各種藥材,“各位大夫,請你們看看,這些藥哪些能用得上的,先開個藥方緊急施救。”


    鍾威也帶著樊成文送藥過來,請大夫隨意取用。


    幾個赤腳大夫對視一眼,麵色遲疑。


    零七立即道:“請你們放手施救,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他們這才探討病症,最終擬定了一份藥方,讓秦家人速速熬製。


    一碗藥灌下去,老夫人失去意識沉睡過去,誰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幾個大夫收完診金離去,鍾威和楚紹也帶人離開,整個秦家人望著睡在地上的老夫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彼時秦君屹和蘇雲宛剛結束內力雙修,正在舉杯歡慶秦君屹的身體完全恢複,祭祭幾日以來滴米未進的“五髒廟”。


    就在蘇雲宛說完先廣讀武林秘籍,再選擇練哪一種武功時,秦君屹忽然臉色一變,右手探向左胸心髒處。


    “怎麽了?”蘇雲宛笑容一滯。


    青玄和伍少寒也緊張地看著秦君屹。


    秦君屹搖了搖頭:“不知為何,剛才心裏一悸,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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