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也從官差那打聽到留宿渭南府的事,苦了這麽多天,他們正好借著給孩子過小生日的機會好好吃一頓。


    盧君豐想起岑依依,央求娘親前往邀請。


    然而岑依依跟著秦家,一日三餐並未虧待,也不想跟盧君豐牽扯,就拒絕道:“謝謝三舅母,我要隨侍外祖母,就不去了。”


    盧氏隨機應變道:“母親也一起來,讓兒媳跟老爺好好孝順您。”


    老夫人也確實關心三兒子,便應了下來。


    岑依依沒想到自己扯的大旗瞬間倒戈,隻好笑著答應一起。


    繼續苦行半日後,流放隊伍終於抵達渭南府城門前。


    古老巍峨的城牆上旌旗隨風飛揚,暮色自四麵八方湧來,


    守城門的官兵們身穿盔甲,腰配長刀,站在入口的兩側,麵無表情地一個一個查驗入城之人的通關文牒和貨物。


    鍾威下馬,將押送文書遞給一個守城官兵,對方核驗無誤後,抬手示意放人。


    蘇雲宛坐在驢車上,觀察起道路兩旁的商鋪。


    這些商鋪都是兩層結構,前店後院。即便時近黃昏,進出的行人也依然不少。


    不愧是拱衛京城的大城池,其繁華程度超出蘇雲宛的預判。


    如此也好,她可以好好逛一逛。


    又過了小半時辰,鍾威才停下腳步,告訴眾人抵達留宿點。


    這是一所壓簷木製建築客棧,地勢偏僻,共有兩層,古樸的牌匾上寫著丙五兩個大字。


    店家聽到動靜走出客棧大門,看到鍾威等人,揚起笑臉熱情招呼:“鍾大人,您又一次帶隊遠行啦,快請進。”


    鍾威與他寒暄應對幾句,而後讓他發話。


    店家看著滿院子的犯人,出口之聲如洪鍾:“各位,本客棧的通鋪二十人一間,每人五文錢即可。另有天字號套房五兩銀子,地字號三兩,人字號一兩,任君選擇。當然,若沒錢的,則住柴房和馬圈。”


    蘇雲宛聽店家說完,立即舉手示意:“我們要天字號。”


    夜裏要做取骨釘手術,最高等房間空間大服務好,更方便操作。


    老夫人和裴氏對她的自作主張心懷不滿,尤其是掌錢的裴氏。


    隻是蘇雲宛的話覆水難收,她們也能住得好些,便沒有當場反對,轉而與眾人商討要幾間房。


    “我與子淵一間。”蘇雲宛又道。


    話音剛落,就迎來幾道意味深長的視線。


    蘇雲宛:......


    她看向秦君屹,卻見他抿著薄唇,嘴角帶著一抹隱晦的笑意,在柔和暮光下,耳根下的薄紅若隱若現。


    老夫人沉思片刻,道:“就開三間,除了屹哥兒夫婦倆,其他人男女各一間。”


    “可是母親,這麽多人,兩間房住不下啊。”裴氏小聲婉言反對。


    “那就讓店家多送些被褥打地鋪,咱們家的銀錢隻出不進,必須節儉些。”老夫人道,“還是說,你想去住大通鋪?”


    裴氏當然不想,隻好扭頭讓小兒子秦君獻去跟店家交涉。


    與此同時,楚家定下了人字號房間,倒是楚氏旁族的楚二公,似乎為了打臉楚家掰回一局,故意要了比人字號高一等級的地字號房間。


    楚家兒郎們見他明明有錢,還要父親補貼銀票卸去枷鎖,還趾高氣昂地蔑視父親,氣得拳頭緊握,想衝上去要回銀兩。


    楚紹一聲冷哼,讓店小二帶路去客房。


    那些補貼的銀子,就當做親情買斷費。


    表麵看似他們楚家吃虧,卻因此擺脫了蛀蟲,還在分族之事上站住了腳,任誰也無法借此詆毀他們家。


    在名聲極為重要的世道上,楚紹很樂意用區區錢財換取一家安寧。


    回到客房後,他警示楚家眾人:“你們記住,舍小利,才能謀長遠。斷了咱們家的支援,他們蹦躂不了多久,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你們且行且看便是。”


    另一邊,蘇雲宛隨著店小二的指引,步入二樓東側的天字三號客房。


    這間客房約有三十多平,開門入眼的是一套紅漆桌椅,中間有一扇寬大的山水娟秀屏風。繞過屏風,是一張寬版床,上麵鋪了幾層厚厚的褥子。


    秦君獻和秦君宇兩人合力,將秦君屹移到床上。


    隨後便去看另外兩個房間,協助女眷安頓。


    蘇雲宛探了探秦君屹的脈門,皺眉道:“昨夜寒氣入侵,今日又一路顛簸,你的身體太虛弱,不適合動手。”


    秦君屹卻不想等了:“試試行嗎,試著拔一枚。”


    蘇雲宛見他意誌堅定,便點頭道:“我先去采買些藥材和工具,動手前六小時不能進食水,咱們下半夜開始。”


    “那你豈不很辛苦,我晚飯不吃了罷。”秦君屹不忍她熬夜勞累。


    蘇雲宛笑一笑:“就你這身子骨,可經不得餓,待會你先吃晚飯,不用等我回來。”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屋外傳來官差召集眾人的呼聲,蘇雲宛走出房門。


    一樓客堂中,薑小六大聲宣布:“我們要外出補充物資,你們若要代買東西,報上名來。”


    瞬間,不少犯人湧上前。


    “排隊!一個個來!”伍少寒嚴令一聲,與其他官差一起維持秩序。


    店家在一旁執筆,墨字不斷躍於紙上。


    登記、交錢、歸納......


    *


    “大嫂,娘叫您。”秦君獻從天字二號客房走出來,看到憑欄邊的蘇雲宛,說了一聲,便進天字三號客房陪護秦君屹。


    蘇雲宛進入後,見裴氏從錢袋裏拿出三百兩銀票,交給蘇雲宛,叮囑道:“馬車是最要緊的,你要買好的,剩餘的錢拿去買糧食。”


    蘇雲宛皺眉提醒:“聽聞驢車隻值幾兩銀子,這些銀票買完三輛馬車,就所剩無幾了。要不買騾車或驢車即可。”


    “就要馬車。”裴氏強硬道,“咱們人多,馬車最合適。”


    說到這,裴氏恍然道,“你跟屹哥兒才兩個人,可以乘驢車,另一輛拉貨的也可以用驢車,那就買一輛馬車,兩輛驢車。”


    老夫人立馬訓斥:“裴氏,你忘了屹哥兒的身份了嗎?作為一家之主,哪能屈尊用驢車?”


    馬車是地位和財富的象征,以往秦家人出行都是用馬車或抬轎。現在購買力足的情況下,裴氏堅持要乘坐馬車,卻讓不喜歡的大兒子將就對付。


    可她忘了,老夫人最疼大孫子,也最是注重規矩。要是沒條件,所有人都乘坐別的畜力車也就罷了,現在有購買力,哪能讓大孫子屈居人後?


    裴氏隨即垂首認錯,而後道:“那就兩輛馬車,一輛驢車,將現在的板車換成車廂即可。”


    岑依依本就不想乘坐載貨車,趁機立即道:“祖母,我不想乘坐驢車,讓我隨侍在您身邊吧。”


    “不要單獨乘車了?”


    “不要了,跟您一起,我才心安。”


    老夫人被哄得心裏一軟,點頭答應了她。


    “除了糧食,也要備些常用藥材。”蘇雲宛提醒道。


    她空間的藥材雖然不缺,卻沒有理由拿出來用,若買了多種藥材,便可以混淆視聽,順理成章了。


    “你不是采了藥嗎?拿去賣了換別的常用藥物即可。”裴氏本身隻有五百兩銀子,這給出三百兩已經超過大半,不願再多給錢。


    蘇雲宛冷笑:“我這些藥草賣的錢,要買補藥給子淵調理身體。”


    裴氏睨了一眼:“你熟知藥理,多采些藥材不就好了。”


    “說得倒簡單,子淵需要不少滋補元氣的藥草,它們會長在路旁等我采嗎?”蘇雲宛冷聲嘲諷。


    裴氏自知理虧,卻惱怒道:“得了,你負責以藥換藥給屹哥兒用就好,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


    蘇雲宛心生煩躁,終結話題:“那我將醜話說在前頭,日後中暑暈眩、傷風高熱、跌打損傷等等各種身體不適,可別找我。”


    老夫人立即道:“裴氏,你再給雲宛五十兩,遠行備藥的常識,還需要我說?”


    裴氏無言以對,唯有給錢。


    “娘,還有衣服呢,我要多買幾身衣物換洗。”秦若嵐著急提醒道。


    裴氏拍拍她的手讓她別急,扭頭告訴眾人:“衣服這等個人用品,誰想要,就自己出錢買。”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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