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菏在顛簸的車輛後座上醒來。


    他隻覺得渾身都在疼,車子壓過了一個石頭,把他彈起來了一點,那一瞬間,蘇菏感覺自己脊椎都斷了。


    “媽的……”


    蘇菏輕聲罵了一句,副駕駛上的人趕緊回過頭來,見到蘇菏睜開了眼睛,驚呼了一句:“您醒了?!”


    是……害舌。


    蘇菏想掙紮著坐起來,被人在肩上扶了一把,他這才發現,簡默晨坐在他身旁,眼眶泛紅,看到蘇菏坐起身,他默默的把頭轉向窗外,一言不發。


    “我……怎麽在這裏?”


    蘇菏半天沒反應過來自己在什麽地方,太陽穴跳著疼,他想抬起手揉揉腦袋,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包紮著繃帶。


    之前的記憶突然破殼而出,如同洪水一般襲擊了他的大腦。


    他們……被疊新的人追上,自己留下斷後,讓顏月牙帶著孔洛逃走,然後……


    蘇菏慘敗在了離耳手中。


    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自己拚了命的想要去拉住離耳,不讓他前進一步,可是離耳抬起了腳,接下來,蘇菏什麽都不記得了。


    此時,蘇菏覺得自己應該是斷了幾根肋骨,內髒應該也受傷了,呼吸都扯著有些疼,他身上的每一個傷口都在提醒他這淒慘的失敗。


    “孔洛呢?”


    沒人回答他。


    蘇菏怒了,他一拳打在車窗玻璃上,努力地壓抑著心頭的火氣,咬牙切齒地問道:“孔洛呢?”


    “被疊新帶走了。”回答他的是杜衡。


    蘇菏這才注意到開車的人正是杜衡,他臉色陰沉,整個人陰霾得可怕,害舌在他身旁低著頭,身上……還有血。


    “發生了什麽?”蘇菏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對,車上的幾人仿佛都是從地獄中爬出來一樣,狼狽、滄桑、渾身都是半幹的血跡。


    “三……三兒姐……”半晌之後,害舌說話了,“她……她殺了七哥家的人……奴家隻救出來了默晨……”


    “你說什麽?”蘇菏覺得一定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他一定是聽錯了吧?疊新殺了誰?連哭的家人?


    蘇菏側頭看向簡默晨,簡默晨轉過頭來,輕輕點了下頭。


    蘇菏這才注意到,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和之前見到的不太一樣了,他頭發白了大半,臉上有著一道道的傷痕,此時簡默晨目光空洞,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


    “疊新她……”


    “三兒姐真的瘋了……”害舌深呼吸一口,解釋道,“王,你們走了後,三兒姐來到七哥家,讓陳一宛交出七哥的銅馬……”


    “陳一宛說那銅馬不在她那裏,她沒本事拿到,但是默輝說……銅馬被你們帶走了……”


    “三兒姐就說,他們都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於是……”


    “……奴家和默晨在後院收拾七哥的東西,當時正走到大廳外,聽見了聲音,默晨想要衝過去救他的妻女……可是晚了……”


    “奴家喚了霧,幸好遇見了杜衡,這才勉強在杜衡的幫助下逃出來了……”


    “本來準備朝著城外去的,剛到橋前,就看見了您躺在路邊……”


    蘇菏隻覺得自己在聽天方夜譚,怎麽可能,自己才走多久,連哭的家人盡數被疊新殺了?自己還在幻境中和連哭保證過,會好好保護他的家人……


    怎麽……這麽快就失敗了呢?


    我他媽真是個沒用的蠢貨……!


    蘇菏再一次一拳砸在玻璃上,因為太過使勁,他掌心又溢出鮮血,那紅色刺眼又滾燙,讓蘇菏快要無法呼吸了。


    心頭壓著一塊巨石,他想要喊出聲來。


    “蘇菏,有一件事情,我覺得你應該想要知道。”杜衡緩緩地開口了。


    “說。”


    “這一段時間我調查了很多事情,大概知道你是誰了……”杜衡說,“如果你真的是我想的那個人,那你要知道……”


    “涿鹿一戰,讓你最終慘敗身死的原因,是因為疊新……”


    “?”蘇菏隻覺得腦門跳著疼,杜衡的話有些模糊了。


    “我找到了疊新的一本日記,那上麵是用我看不懂的文字記錄的,所以我拿去找了一個古漢語大學教授幫我翻譯。”


    “那裏麵記載了很多上古的往事……”


    “疊新寫了,從蚩尤部落被趕出來後,她找到了一個叫做有熊柘的人,花了不少功夫,才正兒八經上了有熊柘的床……”


    “她知道有熊柘想要玩一場殺人誅心的戲碼,於是她主動將蚩尤王宮的進入方式告訴了有熊柘,讓他能夠帶走蚩尤……帶走你的……”


    “……”蘇菏癱坐在後座上,腦子裏亂成了一團。


    “他們商量好了,在蚩尤大婚當日早上,給蚩尤的寢殿下了結界,然後有熊柘的計劃成功了……”


    “後來,疊新又給有熊柘詳細講了蚩尤所有的戰事布局、幾個首領的進攻排布,還有每個人擅長和不擅長的地方……”


    “有熊柘將這些消息全都告訴了公孫軒轅,所以最後……”


    “不要說了。”害舌出聲打斷了杜衡,此時,害舌也在全身顫抖,他看著茫然抬頭盯著車頂的蘇菏,攥起了拳頭。


    “王……”


    “我還有資格當你的王嗎?”蘇菏輕笑了起來,“就憑我?”


    “停車,我要喘口氣。”


    聽見蘇菏這麽說,杜衡一腳刹車停了下來,他們此時正在草原上奔馳,天色還是一片漆黑,腳下的土地已經被冰凍了起來,寒風一陣陣的撲在臉上。


    很疼。


    蘇菏跌跌撞撞的打開車門,下了車,他漫無目的地向前走了幾步,不知道腳下踢到了什麽,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害舌嚇了一跳,趕緊追到他身邊,想扶起蘇菏。


    “害舌……”蘇菏埋著頭,低聲說,他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害舌……我怎麽這麽蠢……一開始我就不應該……”


    “我甚至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就有機會殺了她……”


    “害舌,這些事情,都怪我……怪我一時仁慈,才害了你們,害了孔洛……”


    “如果我一開始就殺了她……”


    “折路就不會死了,連哭的家人不必死了,你們不會被公孫軒轅當作基石,洛兒也不會被困在那顆破珠子裏五千年……”


    “都是我的錯……”


    “王……”害舌捂著臉哭了,“王,您不要自責啊……”


    害舌也在蘇菏的身旁跪了下來,他伏在冰冷的土地上,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王,誰也未料到三兒……不,疊新會如此瘋魔,這不是您的錯……”


    “哈哈……王……我沒有資格當這個王……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蘇菏肩膀輕顫。


    他哭了。


    無論是蚩尤還是蘇菏,他都很少有過這樣的情感外露,害舌從未見過他的眼淚,當那水光劃過的時候,害舌心頭一顫。


    “不!您就是我們的王!奴家發過誓,此生至死都會追隨您的腳步,無論前路如何,奴家眼中隻有您一個人的身影!”


    “王,還請振作起來,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洛兒……王後還在等您啊!”


    “還請您給我們簡家上上下下做主!”


    蘇菏抬起頭,發現簡默晨也跪在了自己麵前,簡默晨學著害舌的樣子,伏低了身子,虔誠地趴在蘇菏身前。


    蘇菏心頭一酸,輕聲問道:“你不恨我?”


    “這些事情,父親早就知道了,他說,他在戰場上和疊新碰過麵,當時疊新覺得自己已經贏了,她要讓您的王後死,讓所有首領都死了,這樣,您就隻有她一個人了……”


    “父親本想殺了她,及時止損,可是來不及了,那些來自天上的神兵已經盡數到場,殺盡了眼前的同胞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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