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天已經亮了,蘇菏下樓找已經開門營業的拉巴布赤要來一碗滾燙的酥油茶,還有一個青稞餅,讓孔洛暖暖身子。


    她還是抱著膝蓋,坐在床腳抹眼淚,無論蘇菏怎麽勸都沒有用,他有些焦慮地想了很多辦法,但是都徒勞無功,隻能讓她一個人安靜一會兒,說不定就會好些了。


    孔洛花了很長時間,才從悲戚的情緒中掙紮出來。


    夢中,蘇菏站在雨中那淒涼的身影,而自己無能為力地眼睜睜看著他遍體鱗傷,失去生機,那一刻,心頭上仿佛被無形的刀刃割裂,無法言喻的痛楚布滿了孔洛的整個靈魂。


    而現在,那種感覺仍然揮之不去,孔洛心頭不斷湧上沉悶的悲傷,無法擺脫那種深深的恐懼和失落,她抬手輕撫額頭,仿佛還能感受到夢中的雨,正敲打在自己臉上,很疼,刻在骨子裏的疼。


    孔洛深吸一口氣,失去愛人的憂傷,其中滋味無法用言語詮釋,她甚至都不知道怎麽和蘇菏講自己的感受,明明這個人就站在她麵前,卻已經在她夢中和自己永別過一次了。


    還是以那樣悲涼又恐怖的方式。


    還好蘇菏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嘲笑她那無稽的夢,甚至沒有追問細節,隻是耐心的幫她洗漱,幫她穿好衣服鞋子,再給她送來了溫暖身心的早餐。


    “謝謝你……”孔洛抱著那碗酥油茶,聲音悶悶的對蘇菏說。


    “乖。”蘇菏摸著她的頭頂,“好些了嗎?”


    孔洛點頭,確實好多了,蘇菏刻意讓拉巴布赤做了甜的酥油茶,而不是當地人喜歡的鹹口,甜甜的滋味讓她多巴胺開始分泌了,心情不由自主的晴朗了很多。


    蘇菏將青稞餅掰成小塊,用小碟子裝著遞給孔洛,監督著她全部吃掉,恢複了體力,這才鬆了口氣:“可以的話,收拾一下我們出去逛逛鎮子?走去石灘那邊,說不定能遇到那個袞丹大叔。”


    孔洛又點點頭,她輕拍著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振作起來,現在可不是低沉的時候,沒必要為了一個夢這麽喪了。


    不過就是睡覺前故事聽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已,孔洛安慰自己。


    孔洛從床上下來,窗簾已經被蘇菏拉開了,外麵雪已經停了,但是地麵上是一層厚厚的積雪,反射著高原強烈的紫外線,刺得孔洛眼睛有些疼,她揉了揉自己哭得有些腫的眼睛,盡量提高興致。


    外麵可在下雪呢,我可從來沒見過雪呢。


    蘇菏將行李都還放在房間裏,暫時不收走,看今天的情況,說不定還需要在這裏再住一晚,他和孔洛走下樓,已經快九點了,小賣部已經開始營業,有一個客人走了進來。


    蘇菏和孔洛第一次見到了貫匈鎮的本地人。


    確實如同桑吉所說,這人長得很奇怪,說不上來的別扭,這個人應該年紀很大了,皮膚毫無血色的蒼白,蓬頭垢麵,麵部表情十分的陰鬱,他動作十分遲緩,掀開了小賣部的塑料簾緩緩走進來。


    蘇菏盯著他,細致地上下打量著,這個人很瘦,骨頭有些畸形般的駝背,身高倒不矮,如果他能夠站直的話,可能沒比蘇菏矮到哪去,他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藏袍,很髒,油漬在上麵結成了硬塊。


    這人注意到了蘇菏正在看著自己,側頭瞥了他一眼,他脖子上有著深深的皺紋,臉上毫無表情,甚至是毫無生機,腦袋有些扁,眼睛像是嚴重的甲亢患者一樣凸出來,嘴唇很薄,薄到幾乎沒有,整張嘴就像是一條細線。


    他手臂確實很長,普通人雙手垂直差不多是剛剛過胯的位置,但是這人的手幾乎垂到了膝蓋,也許是和他駝背有關。


    這人走到櫃台前,指了指拉巴布赤背後貨架上的東西,一言不發,拉巴布赤很熟悉這樣的購買模式了,轉頭拿下來遞給他,這人扔了幾張紙幣在桌上,也不等找錢,轉頭就走。


    他行動那麽緩慢,導致路過蘇菏身邊的時候,讓蘇菏聞到了一股很重的味道,像是一隻死去很久動物的腐臭。


    蘇菏下意識的皺了皺眉,擋在孔洛麵前,不讓這人靠近她。


    這人卻在蘇菏麵前停了下來,抬起審視的目光看了看他,然後伸手在自己頭頂抓了一下那一頭蓬亂稀疏的頭發,露出了一個讓人有些惡心的詭異笑容。


    他那一口都變黑了的牙露了出來,讓蘇菏感到一陣厭惡。


    僵持了幾秒,那人轉頭,還是一言不發地踱著緩慢蹣跚的步子離開了。


    “……”蘇菏有些不舒服,直到目送他走出小賣部,塑料簾放下來之後,才走向拉巴布赤所在的櫃台。


    “你看到了啦,當地人都長這樣的哩。”拉巴布赤正在數著錢,“他們都很奇怪的,要不是給錢給的大方,我也不會來這個鎮子的嘞。”


    顯然那人給的錢,遠超過了商品本身的價值,拉巴布赤臉上掛著笑容,彎腰下去拿起裝錢的匣子,把今天的第一筆收入放了進去。


    蘇菏從包裏拿出一小疊紅色鈔票,大致數了數,差不多十張左右,他全遞給了拉巴布赤。


    拉巴布赤看著眼前明晃晃的鈔票,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拒絕:“不用啊不用啊,你們不用給錢的啦!”


    “拿著吧,接下來幾天,我們可能都會再打擾你們一下。”蘇菏平靜地說,“全當我們住宿費了。”


    拉巴布赤還是不敢收錢,她根本沒有一次性見過這麽多百元大鈔,蘇菏遞過來的錢都像是燙手的山芋,讓她根本不敢觸摸。


    “……那就再算上我們吃飯的錢。”蘇菏說,“再給我拿兩瓶白酒吧,我去找找那位叫袞丹的人。”


    思考了半天,覺得再拒絕他也不太好了,拉巴布赤戰戰兢兢地把錢接過來,她這一次沒有把錢放進匣子,而是揣進了胸口的衣袋裏,還不放心地拍了拍。等她收拾好了,轉頭去貨架最下麵拿出來兩瓶二鍋頭。


    “這是我們最好的白酒嘞,實在找不到更好的啦,你們先用著,實在不行我讓桑吉去隔壁陣子買。”拉巴布赤有些不好意思,擦了下酒瓶上的灰,這玩意兒在這裏確實賣不出去,唯一喝白酒的袞丹也買不起,所以一直囤積在那裏。


    她還拿出一些幹糧,曬幹的犛牛肉幹、青稞餅等,一股腦堆在蘇菏麵前。


    “沒關係了,不用他跑,就這個吧。”蘇菏讓拉巴布赤拿了一個塑料袋,裝上了兩瓶酒,“我們可能晚上回來,中午就不用管我們,行李還放在房間的,麻煩幫忙看管一下。”


    “好的嘞,好的嘞。”拉巴布赤趕緊點頭。


    “哦對了,昨天那個中年女人,如果她來了,就讓她把招聘給的那個單子放你這兒就好了,我們回來了再看。”蘇菏又繼續吩咐道。


    “好的嘞!”拉巴布赤臉上掛著有些討好的笑容。


    “好了,那就先麻煩你了,我們晚點回來。”蘇菏和她招招手,在拉巴布赤的目送中,牽起孔洛走了出門。


    一推開小賣部的塑料簾,蘇菏突然腳下頓住,孔洛跟在他身後,沒來得及刹住車,一頭撞在了蘇菏背上。


    “怎麽了?”孔洛揉著額頭問。


    “那個人……還在那裏。”蘇菏握著孔洛的手緊了一下,用下巴示意她看街對麵。


    隔著被白雪完全覆蓋包裹住的街道,孔洛順著蘇菏的指示看過去,那個駝背突眼的長臂老頭,正站在對麵,手上還抱著剛剛買到的東西,目光直端端地盯著他們倆,臉上還是掛著剛剛那個讓人厭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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