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擁抱太漫長了,孔洛感受著蘇菏的情緒,他的身體從緊繃到微微顫抖,再到最後的放鬆,沒有去打擾他,任由他逐漸緩過勁來。


    最後蘇菏放開了她,輕輕的說了聲“謝謝”,坐回椅子上去了。


    孔洛也退回沙發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讓柔軟的海綿包裹著自己,然後說道:“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還是想知道今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菏長長的歎了口氣,點頭道:“我確實欠你一個解釋,那我從頭講起吧。”


    在蘇菏的講述裏,孔洛大致理清了事情。


    頭一晚上,蘇淩峙將剛剛落地新西蘭的孔洛叫到辦公室說了一堆讓她摸不著頭腦的話之後,也和蘇菏說了一些事情。


    他大致給蘇菏講了一下目前他手裏的家產,什麽房產的所在地、資金的走向、公司目前的業務……等等,事無巨細。


    蘇菏怔住了,心裏升起不太好的預感。蘇淩峙這如同遺言般的交代讓他非常驚慌。


    從跟隨蘇淩峙來到新西蘭後,十年過去,他一直陪在老爺子身邊幫他打理公司和家裏的事務,蘇淩峙其實早已將很多事務全權交給他在做,放在平時,他是不會說這些的。


    蘇淩峙還是那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看著這個被自己培養至今的孫子,感歎道:“小菏啊,你跟著我也快二十年了,我早就將你當作親生的孫子了,也是時候讓你接手這一切了。”


    不等蘇菏答話,蘇淩峙繼續說:“剩下的事情,我的助理會協助你去逐一處理的,接下來的日子,爺爺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爺爺,你這是……?”


    “小菏,我說過的,這一天會到來的。”蘇淩峙拍了拍蘇菏的肩膀,“明天,你帶孔洛出去走走吧,別在家裏呆著,也別回來的太早,我知道你也想找機會和她獨處的,畢竟……回家後,不用來尋我,夜裏十二點整,再到我書房來吧,記得走密道。”


    第二天,蘇菏和孔洛確實按照蘇淩峙的安排,去市裏待了一整天,蘇菏解釋著讓自己情緒不好的主要原因便是蘇淩峙的事情,他大致能夠感受到蘇淩峙大限將至,故意將他支開,便於安排後麵的一切。


    所以,當蘇菏到家後聽說蘇淩峙在書房裏始終沒有出來後,才會有些失態的丟下孔洛一人後衝回房間。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他在房間裏坐如針氈,蘇淩峙帶他離開中國的時候確實告訴過他,某一天當他被要求交出一件東西的時候,就是他麵臨死亡的日子,他需要蘇菏一切都必須聽從自己的安排。


    度秒如年,手機上的時間一跳到十二點整,蘇菏就鑽進了密道,通往書房,一出來,他就如同晴天霹靂般的站在原地,腦子像斷了發條的鍾表,停止了運轉。


    蘇淩峙坐在他最愛的那張沙發上,手臂撐著頭,支在扶手上,他閉著眼睛,就像是睡著了,發型齊整,西裝革履,精致的一如既往,老人臉上還是帶著自己最熟悉的笑容,高深莫測,讓人不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著什麽。


    但是他喉嚨上深深的傷口和滿地幹涸的血跡,讓蘇菏知道,老人已經走了。


    這些年裏,蘇淩峙不止一次和蘇菏討論過自己會以什麽方式離開這個世界,他說自己已經活夠了,是一個早就應該消失在曆史長河中的存在。


    每次說到這個話題時,蘇菏都會覺得很別扭,總是匆匆結束這個話題。


    但是,他始終沒有想到,老人會被人以這種方式殘忍的殺死在家裏。


    蘇菏雙手握拳,緊緊咬著後牙槽,沉重的喘著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是他再也控製不住發軟的膝蓋,在老人麵前重重的跪下。


    他給麵前這個養育自己長大的老人磕了三個響頭。


    一響,感謝老人養育之恩。


    二響,感謝老人教導之恩。


    三響,送爺爺上路。


    膝蓋和額頭都很疼,但是蘇菏管不了那些了,他的淚水早已不受控製的滴落在地上,活到三十歲的他,第一次無聲的抽泣到渾身顫抖。


    等稍微平複了一下情緒,蘇菏才注意到自己跪著的那塊木地板有些異樣,他站起身,踩了一下,咯吱一聲。


    果然,地板是鬆動的。


    蘇菏想起蘇淩峙頭一晚上的話,知道老人會給他留下一些東西,不然老人也不會如此神秘了。


    於是他撬開地板,有一封信出現在他眼前。


    說到這裏,蘇菏從口袋裏拿出那封信遞給孔洛,孔洛一展開信紙,老人蒼勁有力的字體便躍入眼簾。


    “蘇菏,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老頭子我已經上路了,早已預料如此,切勿過多傷感,未來難測,還需你時刻警惕。


    疊新與我電話時,我便安排好了後麵的事情。


    先告訴你,我的死與孔洛無關,她對此一無所知,勿要責怪於她,你還需多照顧她,一如往常。


    老頭子我早些年準備的密道現在終於派上用場,這房子修起來的時候,我按著你將密道熟悉到能蒙住眼睛都能找到所有房間,你還不情不願,覺得你爺爺我將戰爭裏的那些糟粕留到當今。


    但是,我等的就是這一天。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關重大,不能讓警方帶走孔洛,你要想辦法帶她逃出。


    最後的東西我藏起來了,為了避免這封信被別人拿到,我不會告訴你它在哪裏,你需要自己去尋找。


    若能夠順利的拿到此物,牢記,它隻能給孔洛,隻能交給她一個人,你要好好保護孔洛,勿要讓其他人染指。


    你現在去準備好逃走的路徑和物品,我相信你對這四周的環境比我更加熟悉,也相信你能找到逃出去的最優解,三點鍾,你安排讓其他人發現我即可。


    孩子,老頭子我看著你從一個渾身是刺的小乞兒成長至今,著實欣慰。


    爺爺這輩子過於漫長了,做了很多事情都很後悔,唯一不後悔的就是成為了你的爺爺。


    照顧好孔洛,照顧好自己,一切的事情與真相隻能靠你自己去發現了,我相信你,從靈魂深處信賴你。


    蘇淩峙”


    孔洛看完了這封信,淚水早已布滿了臉龐。


    她不清楚為什麽會對蘇淩峙的死產生如此悲傷的情緒,或許是她第一次直麵生死,一個本來還和你笑談人生的人突然死在了麵前,或許是蘇淩峙留下的信件中,字裏行間都充斥著對蘇菏的關心和愛護,也或許是來自靈魂深處,由內而外的痛,讓她無法呼吸。


    蘇菏的表情無比黯淡,說實話,在看完信後,他做的一切後續事情仿佛都很朦朧。


    他迷迷糊糊的去準備了自己和孔洛能穿的衣服,因為他知道稍後警察到來的時候,兩人一定都隻穿著睡衣出逃。


    他將一套放進了停在密道口的車裏,另一套放進了避難的地穴中。


    他檢查了車裏的油量,雖然後來兩人並沒用上,也檢查了地穴裏麵的設備是否還完好。


    他強迫自己腦子清醒一些,將事情安排好,盡量沒有缺漏,也想好了晚些時候警察到達時,他應該做些什麽,說些什麽。


    但是一個人在做這些的時候,四周安靜的可怕,讓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為何自己心跳如此平緩,蘇菏也不知道,但是嗓子裏始終有一點辣,他偶爾咳嗽也驅趕不走那種感覺。


    直到剛剛抱住孔洛的時候,他才知道那是想哭、想要怒吼發泄出來的衝動。


    人在過於悲傷的時候反而會平靜下來,孔洛看了看蘇菏,不去打擾他,低頭又讀起了那封信,重讀一遍,她發現了一串編碼,同時,好幾個問題浮上心頭。


    她指著那串編碼疑惑道:“蘇菏,這是什麽?”


    蘇菏瞟了一眼她手指的方向:jun61-cg0-0823


    他聳了聳肩,給孔洛解釋道:“這是我日常會去的圖書館的索書號,爺爺應該是在圖書館留了什麽東西……或者線索,需要我們去尋找。”


    “我們?”


    “是的,我需要保護你,你隻能跟我待在一起。”


    “等等……”孔洛擺了擺手,“首先,我不是個小孩子了,不用刻意‘照顧’我,我會去,純粹是因為我想知道真相,其次,蘇爺爺說的‘一如往常’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們認識嗎?”


    見孔洛突然嚴肅的再次問到這個問題,蘇菏沉默了。


    小小的空間裏寂靜了下來,他坐在那裏,眼神深邃,輕咬著下唇,空氣中彌漫著緘默帶來的壓力。


    蘇菏眼中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是他最後選擇了靜默,每一秒仿佛拉長,形成一道無形的牆壁,讓孔洛不敢打破這份寂靜。


    “…………不算認識。”蘇菏終於開口了,但是明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過糾纏,於是接著說道,“既然你也想去,那就趕緊換上衣服吧。”


    孔洛長歎一聲,慢慢地呼出一大口氣,最後惱火的翻了翻眼珠,送給蘇菏一個巨大的白眼,蘇菏看著她這個熟練又誇張的眼神,覺得麵前的女子又好氣又好笑。


    孔洛對他怒道:“我要換衣服了,你還想參觀一下嗎?”


    蘇菏苦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走到架子背後,背對著孔洛靠在那裏。


    孔洛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一件黑色的緊身t恤,一條淺藍色牛仔褲,還有地上的一雙鞋,她翻了翻,自己的內衣從t恤裏麵掉出來。


    孔洛臉一紅,她飛快的換上,有點惱怒:“你上哪找來的衣服。”


    蘇菏沒有回頭,悶悶的笑了一聲:“白天的時候,心裏總是不安穩,總覺得會發生什麽事,看著你穿著裙子和高跟鞋,不方便,所以就去給你買了,”


    “蘇大少爺還順手拿了我的內衣?”


    聽到孔洛這句話,蘇菏尷尬的劇烈咳嗽了起來。


    隔著貨架,孔洛看見他的耳根似乎有點泛紅,於是抱著雙手走到蘇菏麵前,發現這個一整天都高冷沉著的男子居然在躲閃著自己的目光。


    他的眼神有點遊離,讓孔洛不知道是不是該笑還是要繼續站在這裏看他的笑話。


    想了一下,孔洛臉上掛上了一絲壞笑,她把蘇菏的衣服塞進他懷裏,仰著頭得意地說:“你現在就當我麵換衣服,我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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