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紀麟開口,少年就很是不耐煩地擺手:“既然說來話長,那就別說了。”


    “……”紀麟愣在原地。方才那六個字,她沒說過十次,至少也有五回六回,但還從未有人如這少年一般回答。


    少年並非欲擒故縱,說不聽就不聽。


    “我們均已坦誠相待,不知閣下又是何人?”紀麟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謊話,早就練了一張厚臉皮。


    少年靈巧地從高台上一躍而下,腳步輕輕地落在地上,如同一片羽毛,沒有半點聲響。


    紀麟暗暗在心裏感慨,莫名其妙地想到鴨鴨。他們分開許久,算日子鴨鴨也已經長大了,隻是不知過得如何。


    “這種時候,你還走神?”少年的聲音忽然傳來。


    紀麟一愣,馬上回神。就見少年正在她與塔娜前麵不遠處,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紀麟一頭問號,不知道自己胡思亂想又礙著別人何事了?


    少年很是嫌棄地看了紀麟一眼:“你們隨我來。”


    紀麟和塔娜都在原地沒動。


    少年轉身走了兩步之後見無人跟上來:“別讓我說第二遍。”


    紀麟和塔娜對視一眼,她們沒有更好的法子。盡管還不知少年是敵是友,但好歹是一條出路。而且如今她們山窮水盡,若是不聽少年的話,繼續留在此地隻能等死。


    這麽一想,紀麟很快就打定主意,拉著塔娜的手臂跟上少年的步伐:“我們來了!”


    少年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才繼續走。


    紀麟和塔娜跟在少年身後,趁這個機會仔細觀察起少年來。


    之前隻是遠遠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這會兒才看得真切些。與紀麟想象中差別不大,看背影也是一個半大的少年。


    少年一頭黑發隻是簡單地束了一下,垂在背後,發梢隨著少年行走微微晃動,多了一絲俏皮之感。


    紀麟的目光從少年的頭發順著看到手腕。少年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則是在身側輕輕搖擺。


    少年腳步輕盈,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之前紀麟就意識到了,這少年定是有些本事的,至少比她強了不是一點半點。


    “你一直都這麽魂不守舍嗎?”少年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嗯?”紀麟下意識回了一句。


    “這才一會兒工夫,你已經走神好幾次了。”少年直截了當地說道。


    紀麟麵上一紅,她還從未與這般耿直的人交往過,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的氣息出賣你了。”不等紀麟問,少年就把原因主動告訴她。


    紀麟一怔,沒想到暴露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氣息。


    “人的氣息千變萬化,若是不能掩飾氣息,本事再強也是廢物一個。”少年毫不客氣地說道。


    “……”紀麟麵上一紅,神情也有幾分尷尬:“閣下這麽說未免太直白了。”


    “我好心提點你們兩句,這是你的福氣。你旁邊那個比你就強不少,她為何會與你做朋友?”少年好奇道。


    紀麟硬是擠出笑容來:“閣下這話是何意?我不太明白。”


    “我說得還不夠直接?”少年有些詫異:“你還不如一個啞巴,你自己不覺得好笑嗎?”


    紀麟實在莫名,被少年氣笑:“我與閣下非親非故,閣下為何要處處針對?”


    “我何曾處處針對?隻不過是說了兩句實話罷了。難道你連實話都聽不得?”少年依舊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紀麟實在不願與少年多言,純粹是自找不痛快。


    “閣下願意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我隻當聽不見。”紀麟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少年嘲笑一聲:“本事不見有,脾氣倒是不小。”


    “沒點脾氣,我也無法從中原走到此地,你說是不是?”紀麟不卑不亢,有問有答,絲毫不落下風。


    “牙尖嘴利。”少年道。


    紀麟越發覺得不對勁,因這少年一舉一動都是年輕人模樣,令人無法輕易移開目光。但聽他說話,一板一眼,都像是長輩教訓晚輩一般。


    之前紀麟還未曾太在意,但方才幾句話說完,紀麟心裏這種別扭的感覺也越發強烈。


    她不禁更加懷疑少年的身份。一個人出現在義渠家的禁地之中,怎麽看都另有隱情。


    紀麟此番沒有想太久,免得自己氣息不穩又要被少年看穿。到時她所有心思一覽無餘,實在不是好事。


    少年在前麵帶路,岔路口也沒有絲毫猶豫,連貫地腳步一轉,就選了左邊的路。


    就是少年微微側身的瞬間,紀麟眼疾手快地跟上才堪堪看清少年的側臉。


    少年五官突出,膚色偏白,眉骨微微突出,卻不顯得過於淩厲。嘴唇並無太多血色,下巴靈巧。


    紀麟挑眉,她能看得出,這少年的容貌絕對算得上是中上。隻是方才匆匆一瞥,少年的眼睛給她留下很深印象。


    少年的眼睛霧蒙蒙的,略顯空洞無神。


    原本紀麟粗枝大葉看不到這麽細,但這雙眼在少年的麵孔上實在無法忽視,越是有差異就越是明顯。當紀麟還想細細看個清楚時,少年又換成一張背影走在她們前麵。


    “你要帶我們去哪兒?”紀麟問。


    少年頭也不回:“到了便知。”


    “那你帶我們去做什麽,這總能說了吧?”紀麟換了個問題。


    少年笑了:“怎麽?害怕了?”


    “是,真得怕。”紀麟實話實說。


    少年腳步一頓,轉身麵朝紀麟:“你倒是實在。”


    “都是與閣下學的。”紀麟笑眯眯回道。


    “我沒看錯,你全身上下,就是這張嘴厲害。”少年又道。


    “多謝誇獎。”紀麟不管旁事,索性當讚賞就照單全收。


    少年臉色微微一沉:“我不是誇你,你難道聽不出我是在諷刺你嗎?”


    “原來如此。”紀麟依舊沒有反駁,笑容也依舊掛在臉上:“可否問閣下一句,你究竟是何人?”


    “問我是何人?”少年好像聽到什麽可笑無比之事:“我以為你不機靈,沒想到竟蠢笨至此。”


    “……”紀麟無言以對。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說又蠢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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