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言轉身探頭,一隻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紀麟,挑眉故作驚訝地笑道:“我猜對了?還以為你會否認呢,無趣。”


    紀麟沒空與安言浪費口舌,臉色陰沉幾分:“你究竟是何人?想做什麽?”


    “我的身份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年輕人忘性這麽大?”安言瞬間占據主動,顛著手裏的石頭邊玩邊逗紀麟。


    紀麟伸手去搶石頭,但被安言輕易化解。


    “你會武功?”紀麟眉頭緊鎖,盯著安言目不轉睛。


    安言對著紀麟粲然一笑,接著就劇烈咳嗽起來,好像久病臥床、命不久矣一般。


    紀麟聽著咳嗽聲,頓覺全身都不自在。


    “原來你是裝的。”紀麟毫不留情地戳穿安言。


    安言的咳嗽說停就停,整個人恢複如初,麵色紅潤,不見半點病容。


    “不能怪我,是你自己的問題。”安言倒打一耙。


    紀麟這會兒再看安言的眼神就像看無賴。


    “這樹,病秧子能爬得上來嗎?”安言好笑地反問。


    紀麟什麽也聽不進去,隻不錯目地盯著安言,隨時警惕他的一舉一動。


    “你早有預謀,從金城跟蹤到湟中,也是為了這石頭?”紀麟無法將安言與十殺閣分開。


    至少如今看來,安言的身份不簡單,怕是一切早就在他計劃中。


    眼前這人十分危險。紀麟腦中警鈴大作,下意識拉開與安言的距離。


    “算是吧。”安言痛快承認,隨即又道:“但你說的不對。”


    紀麟擰眉盯著安言:“此話何意?”


    “我是有意跟著你們,但不是為了這個。”安言說著將石頭一拋再接住:“而是你的護身符與金算盤。”


    安言將實話和盤托出,一臉正直地看著紀麟。


    紀麟不會輕易相信安言,甚至覺得他每一句話都另有玄機,根本是信口胡說。


    “我如何信你?”


    安言笑了:“信不信隨你。”


    紀麟看安言一臉坦蕩,不由蹙眉。原本堅定的心又有些許動搖。


    氣氛跌至冰點,不知過了多久,安言打個哈欠才打破僵局。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你是怎麽知道丁醜的身份?”


    紀麟有一堆疑惑沒有解開,就像麻繩纏繞在一起,結成死結。她打算一個一個慢慢來。


    丁醜是重中之重。


    安言聽後神情微微一變,但隨即恢複如初:“他並未刻意掩飾,想知道並非難事。”


    紀麟沒接話。


    好像怕她不信似的,安言又補了一句:“內行人一看便知,外行人也不會在意。”


    說完不等紀麟開口,安言笑道:“你們運氣不錯,竟也安然無恙到達湟中。”


    安言說罷還用佩服的眼神看紀麟。


    “……”紀麟一時也不知安言究竟是何心思,但絕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話。


    “好了不逗你了。”安言活動活動手臂,無比輕鬆道:“他是練家子,武功也是上乘。雖說他刻意掩飾過,但一招一式中仍帶著十殺閣的影子。”


    安言細致地給紀麟答疑解惑。


    “不隻是我,玉釗也看得出來。”安言說完看紀麟麵露疑惑,就解釋道:“就是跟著我那兄弟二人中的一個。”


    紀麟腦中首先浮現出的是過於活潑的左寶寶,心想肯定不是這個,自然就將“玉釗”對上號。


    “比起這些,我更好奇你為何會和十殺閣的人糾纏在一起。”安言興致勃勃地問紀麟。


    紀麟“嘖”了一聲:“不會說就別說,何為‘糾纏’?”


    安言從善如臨,抱歉地一笑:“我畢竟不是你們漢人,還請多多包涵。”


    紀麟抬抬下巴,眯著眼看安言,越發覺得這家夥滑頭。


    安言裝作不知,提醒紀麟:“你還未回答我。”


    紀麟扭頭不看他:“與你何幹?”


    安言看著紀麟的動作,笑容擴大幾分。


    此時在幾丈遠的客舍轉角陰影處立著一人。在黑暗的遮蔽下,根本無法注意到此地還有人。


    此人正是悄無聲息跟著紀麟下來的丁醜。


    紀麟與安言說了多久,丁醜就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地站了多久。


    紀麟每一句話都一字不落地傳入丁醜耳中。他的身軀都淹沒在黑暗中,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丁醜雖然平素不愛說話,但不代表他一無所知。他本是為了報紀麟的救命之恩才一路跟隨,畢竟他從十殺閣離開也無處可去。


    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丁醜的心緒也在悄然發生變化,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方才紀麟每句話都在有意維護丁醜,即便她沒有直截了當地說出口。


    當聽到紀麟故意不與安言說實話時,丁醜也不禁有些詫異。


    紀麟的這份信任從何而來?丁醜亦不知。


    這時,安言與紀麟的聲音又再次傳來。


    “你就不怕被利用?”安言笑容不減。


    紀麟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比你更可惡。”


    安言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紀麟看安言的目光就像看瘋子:此人脾氣實在難以捉摸。


    丁醜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嘴角微微向上揚起,笑容也轉瞬即逝,仿佛不曾存在過。


    興許是覺得接下來的話沒有再聽的必要,丁醜不動聲色地離開。幾乎是眨眼的工夫,轉角處就沒了人影。


    安言眼不經意地斜睨,笑容意味深長。


    原來他早就知道丁醜在那,隻是故意裝作不知。之前所問種種也是有意為之。


    “怎麽?”紀麟看安言笑的滲人,不禁抖抖肩膀問道。


    安言笑笑不答反問:“你可知接下來我們要去何地?”


    紀麟搖頭。


    “敦煌。”安言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道。


    “敦煌……”紀麟下意識重複一遍,腦中不知為何冒出許多畫麵,都是她前所未見的場景。


    奇怪,她從未到過敦煌,在書簡上也極少看到。


    “那裏是義渠家的地盤,你要多加小心。”安言好心提醒紀麟。


    紀麟沒急著感謝,而是狐疑地盯著安言看。


    “不必為我擔心。”安言厚臉皮道。


    紀麟已經免疫了,也學著安言露出假笑:“你想多了,隻要你不連累我,隨你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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