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放心了。”李炎道。


    紀麟有些好奇,就小心地問道:“為何這麽說?”


    “那可是西域!任何人聽了都要害怕的地方。”李炎搖頭:“你看這些書簡上的灰就知道,根本沒有人會看這些。”


    紀麟早知道:“嗯,我也是好奇想看看西域究竟是什麽地方。”


    “那就好,看可以,千萬不要有不該有的心思。”李炎好心提醒道。


    紀麟裝作不懂:“什麽心思?”


    李炎看四下無人,才道:“西域這地方,去不得。”


    “為何?”紀麟脫口而出。


    李炎一愣,隨即想通,紀麟年紀還小,不知西域危險也在常理之內:“總之,你記住我的話,西域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去了就沒命。”


    尋常人聽到這麽恐怖的話,早就偃旗息鼓,連“西域”二字怕是都不願提起。


    但紀麟偏偏不信邪,繼續追問:“你說的都是傳言罷了,不可盡信。”


    李炎納悶:“你為何對西域如此感興趣?再說,傳言也不是空穴來風,多半是前車之鑒。”


    紀麟沒說話。


    “夫子有雲,前人的經驗值得我們借鑒與學習,若明知是錯而執意不改,豈不是浪費了前人的心血?”李炎又道。


    紀麟對這些道理十分明白:“李兄,我隻是覺得,凡事沒有親自嚐試便無法下定論。”


    “有些可以嚐試,但有些卻不能。西域就是後者。”李炎難得言語如此肯定。


    紀麟知道再爭辯下去也沒有意義,就退了一步不再多說:“李兄不必著急,我怎麽會去西域呢?”


    李炎轉念一想,確是如此:“這倒是,是我多想了。”


    紀麟舒出一口氣,自覺逃過一劫。


    “方小弟你也不要怪我小題大做,實在是防患於未然。”李炎說著歎息一聲:“我對西域也算有些了解,知道它有多可怕,所以言辭激烈了些。”


    紀麟聽出李炎話中有話,不禁多嘴問了一句:“李兄可是有難言之隱?”


    “實不相瞞,我家中就有親戚曾是走南闖北的商旅。”李炎道。


    原來如此。紀麟這就明白了,隻是她沒想到李炎平日看起來吊兒郎當,還是個有故事的人。


    李炎不知紀麟在想什麽,而是陷入了回憶中。


    “他做了幾十年,早就經驗豐富,大名說出來也算是無人不知,隻可惜幾年前那場意外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提起他。”李炎感慨良多。


    紀麟微微蹙眉,洗耳恭聽。


    李炎說起當年之事,從他記得的部分開始回憶。


    這人南南北北走了多年,早已有了自己的人脈,也算是賺得盆滿缽滿,但賺錢這檔事從來沒有人會嫌多。於是這人就將主意打到了西域上。


    那時的西域比如今還要神秘,日日夜夜被漫天黃沙覆蓋,根本不知那裏麵是何種模樣。


    很多老人都說那裏麵有吃人的怪獸,人一旦進入就會死無全屍。


    可惜這人偏偏不信這些亂力怪神之事,他隻知道沒人去過的地方就代表有錢可賺。


    為了做第一個人,他早早就準備帶上人單槍匹馬地去了西域。


    “這一去就是多年,音信全無。許多人都說他早死了,就死在西域。”李炎說完長歎一聲。


    紀麟聽後麵上卻無太多表情,隻是她的心思沒有人能看出。


    李炎又道:“這不是傳說,是實實在在發生之事。”


    紀麟點頭:“節哀。”


    李炎哭笑不得:“我與你說這些不是為了換你這兩個字。”


    紀麟自是明白:“類似的故事,我也聽過不少。”


    李炎詫異眨眼:“是嗎?”


    “嗯。是……”紀麟不小心差點脫口而出“茶攤客人”,話到嘴邊硬是拐了彎:“我兄長告訴我的。”


    說完紀麟心裏默默給方書乾道了歉。


    李炎恍然:“原來如此,果然還是他更細致些。”


    紀麟笑笑沒說話。


    “我還聽過不少關於西域之事,”李炎頓了頓繼續道:“這些年不是也有些不怕死的商旅去西域邊陲做生意嗎?不過據我所知,他們也都沒落得什麽好處。”


    紀麟點頭。李炎說的不錯,同樣的話她在茶攤不知聽過多少。


    “但不知為何,就是攔不住前赴後繼的人去鋌而走險。”李炎搖頭歎氣:“若換做是我,定會老老實實留在這裏,至多去江南。”


    紀麟神情微動,但語氣依舊平靜無波:“以我的拙見,這種狀況很快就會被打破。”


    “為何?”


    “萬事皆變,西域也是一樣,總有一日它神秘的麵紗會被揭下。”紀麟語氣堅定。


    李炎愣神,一時竟忘了反駁。


    紀麟突地嘿嘿一笑,不禁讓人懷疑方才隻是幻覺。


    李炎眨眨眼,不等多問就被紀麟提醒:“夫子到了!”


    李炎隻好把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下去。


    下學之後,李炎本想拉住紀麟問個清楚,誰知紀麟跑的比兔子都快。


    紀麟走在回家的路上,腦中翻來覆去回想的都是李炎的話。


    難道西域真的那麽危險?


    紀麟眉頭越皺越緊,她擔心的倒不是自己去不去的成,而是張騫。


    若真如李炎所說,西域就是個吃人的地,那張騫此去豈不是凶險萬分?


    她如今十分後悔,自己當初滿腦子想的都是西域美景與見所未見的物什,實在對不起張騫!她想到此處恨不能去拍拍那時的自己。


    後悔一路,紀麟就這麽悶悶不樂,心事重重地回到茶攤。


    這麽巧,茶攤的客商也在說西域之事。


    紀麟耳朵尖,換下書館的衣衫就立刻湊了上去:“算我一個!”


    客商們見是紀麟,也都笑彎了眼:“酒娘怎麽才來?我們等你半晌都不來,隻好說起來了。”


    紀麟迫不及待地催促:“又是西域?”


    “正是。”常來的客商接上話:“這次與往常差不多,還是有人不怕死去西域做生意,被搶劫一空,好歹還留了條命回來。”


    “我聽說前些日子張騫出使西域了。”


    “嗯,走的就是眼前這條路。”


    紀麟聽他們提起張騫,耳朵也跟著豎了起來,想趁機聽聽有沒有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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