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兩條龍在森林低空滑翔,時不時扭著腦袋,搜索著布條上記錄的木屋,它不曾有過炊煙,不曾見過陽光,被隱匿在某種結界之下。


    可這地圖也太抽象了,因為布條尺寸有限,甚至隻繪製了一個方向,隻有一個在隨著飛行距離不斷減小的魔法數字。但那數字也被瑞恩抓在掌心,好久沒看過了。


    攥著鑰匙和布條,他一路都很沉默,發生的事太多了,每件事都重重衝擊著他的神經,先是風鈴藏匿靈焰的屍骸,其下還被風鈴標記了傳送位點,又發現風鈴身世成謎,現在又說這一切還有洛林摻和其中。


    瑞恩有些弄不清為什麽自己有些沮喪,明明如此多的線索浮出水麵,但他就是沒法振奮起來。


    與三位同伴共同生活的一年是他最寶貴的回憶,這讓瑞恩堅定信念,相信其中有萬般隱情,但相信歸相信,心裏總歸還是有些疙瘩,尤其是發現風鈴隱瞞他的秘密卻有洛林知曉的時候。


    是嫉妒嗎?是羨慕吧。


    “這是風鈴的研究目錄,我想你會需要它的。”佩珀俏聲開口,但並沒有要把目錄交出去的意思。


    雖然佩珀也能飛行,但現在還是乘閑坐在瑞恩背上,翻看著從風鈴那裏搜羅來的一張卷軸,這是整個書架唯一端端正正擺起來的東西。


    打開細看,每個標題旁都刻錄著一個小小法陣,啟動法陣即可將標題相關資料傳送到手邊,是個設計精巧複雜的小玩意。


    “她都研究了什麽?”瑞恩隨口附和著,他趕路有些著急,心緒也不安寧,翅膀拍得氣都喘不順了。


    “我看看,血輪、火輪、靈焰失蹤、時光流轉,再就是各種魔法,你應該不感興趣。”佩珀隨性得翻動著,反正已經偷出來了,再偷看一下風鈴應該也不會介意吧?啊,她現在睡得正香,肯定不介意。


    “靈焰?”“靈焰!”瑞恩和鳴異口同聲叫道。


    “懂了,細念一下對麽。”知道這幾條龍間有許多糾葛,緹婭總是提醒自己要置身事外,現在佩珀倒是如讀故事一般看得津津有味,越看臉色越差,終於找到緹婭叫她置身事外的理由了,“內容倒是不多,嗯,嗯,是這樣嗎?”


    “喂。”鳴也很想聽聽風鈴的看法,不過,目的地似乎已經到了。


    龍族的眼睛自帶魔法視野,外加鳴也有準天角的實力,看破風鈴的障眼法並無難度,藏木於林確實是隱蔽的好方法,但前提是這方法不算人盡皆知的話。


    “嗯,如果你不想被風鈴罵的話,還是不要聽為好。”佩珀三緘其口,風鈴的聯想很有建設性,很有可能,更重要的是,很危險,若是讓現在的瑞恩聽了這番假設,把矛頭轉向露娜公主就不好了。


    “那好吧。”瑞恩無停頓地回應,他確實很迫切想知道發生在靈焰身上的事,但他更想聽風鈴親口跟他說。瞥了一眼身下,瑞恩也注意到了那處假樹林,收翼減速降落一氣嗬成,落地之後周邊的偽裝自然卸去,結界之內是剛清理出來不久的空地,樹樁上連青苔都還未蓋滿。


    砍去的樹木搭成一間樸素的木屋,屋外沒有生活的痕跡,唯一幸存的是幾棵碗口細的銀杏,春天剛生的嫩芽看上去有些寂寥。探頭望向屋內,放在茶幾上的一隻咖啡杯還正冒著熱氣,這使得瑞恩正要推門的手停了下來。


    “有人嗎?”瑞恩禮貌地敲敲門,同時擺擺手示意佩珀和鳴則繞在木屋周圍,尋找暗道和後門。


    吱呀~


    木門打開的聲音非常鬧心,也許這門已經許久沒有打開過了。


    “風鈴!”


    還沒等裏麵的人問出那聲“是誰啊?”,瑞恩的叫聲就驚起了一片鳥鳴。木門隻打開了一條小縫,但也足夠瑞恩認出那縷標誌性的鬃毛,風鈴使用生死相易時就會變成那個模樣!


    聽到瑞恩的叫聲,裏麵的人不做聲,馬上關門,卻被瑞恩伸爪卡住了門,嚐試兩次,她似乎放棄了,大敞開門扉。


    還沒等瑞恩露出驚喜的表情,那隻熟悉的蹄掌染著危險的紅色印在他胸口,魔力爆發將瑞恩狠狠擊退,她隨即乘空鑽出迅速逃離。


    “魔法·紙籠!”浮在半空的佩珀看見那道紅色的身影,毫不遲疑甩出魔法,精準命中!


    紙籠隻短暫阻礙了風鈴一瞬。


    “魔法·尾束幽軌炮!”


    纏著血紅的紫色光束擊破牢籠直直向佩珀射去,反倒是佩珀被紙籠阻礙了視線,當她看到光束時已經來不及躲開了,消散一側紙翼,同時另一側紙翼用力撲打,才算勉強躲開致命一擊,但被光束擦傷的左臂上迅速有黑色水晶長出,掠奪著她的魔法。


    “住手!風鈴!”瑞恩的聲音有些嘶啞,剛剛風鈴那一擊傳來的破壞之力讓他暫時無法動彈,隻能將希望寄托於嘶吼。


    風鈴正欲繼續追擊,鳴終於趕來,纏著雷電的龍爪將風鈴的蹄接下,同時靜電的作用讓風鈴抽身不得。鳴順勢俯衝,打算趁機用身體將風鈴壓下,但卻被風鈴閃爍躲開。


    風鈴不再戀戰,在樹冠間靈活跳躍遠遁而去。


    “佩珀跟上!”鳴追擊而去,喚剛擺脫黑水晶的佩珀一起追擊,然而佩珀已經沒力氣回應她,這種剝奪魔力的攻擊魔法對她格外有效。


    “你先歇息一下吧,我去查探一下屋裏。”佩珀隻是因為魔力匱乏無法動彈而已,瑞恩並未太過擔心,將她抱到野炊毯上安置下來,留下歸位標記,徑自走進木屋。


    這事有洛林的摻和,想必鳴隻會空手而歸。但是,為什麽逃生手段會安排在屋外?屋內不是更安全麽?


    瑞恩突然很希望自稱探險家的佩珀能進來指點一下。這整個木屋隻有正廳和臥室有安裝魔法燈,走廊漆黑一片,像極了他龍族的陷阱通道。


    為自己上好護身魔法,他穿過正廳,來到走廊。


    “衛生間,廚房,儲藏間……文件庫,嗯?奧娜與狗不得入內?喂,挑事是吧?”對號入座的瑞恩把這紙條的辱罵算到了洛林頭上,這下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了,毫不客氣推門而入。


    進屋,仍然是那股熟悉的墨香,洛林的據點大概已經被風鈴鳩占鵲巢了,至少這裏完全沒有洛林的氣味,就連洛林整理的書架上也是如此。


    與風鈴不同,洛林更喜歡在竹節上刻畫記錄,但似乎保存的不錯,一絲唾液的氣味都沒有。瑞恩摸索半天,仍沒找到魔法燈的開關,幹脆自己施展發光魔法。


    微弱的紅芒在牆壁間反射,很快整個房間都亮堂了起來。


    “很高級嘛?這高反射瓷磚似乎比魔法燈貴三四倍吧?這家夥哪來的錢?”看著這木屋中花哨的裝修,瑞恩忍不住歪了想法,湊到房間右側的竹架邊。


    洛林的書架要比風鈴的更加整潔,時間和事件都刻錄在書架上,對應著每個竹節。相對,這次就沒有一張方便的目錄供他查找了。


    “隕星、登月、逐日。”瑞恩拿蹄撫過書架。


    他記得洛林曾經煞有介事地交於奧娜一塊石頭,好像就是叫“隕星”?那“登月”和“逐日”又是什麽?


    “邪神……靈界裂隙……血輪……龍骸……”看來洛林也對此有過一些調查,見此瑞恩反而放心了許多,既然這不是秘密,那大概也不會是壞事。


    是怕我……?


    “死者蘇生……靈焰失蹤……風鈴……”仍然是在角落,瑞恩找到了那個刻痕極淺的名字,簡單到隻有一個字母,但瑞恩自信,那就是風鈴。


    一把抓過那段竹節。


    “靠!古狼語!”拿到竹節的瑞恩差點沒給它握壞,許多信息根本沒法理解,但洛林還是捕捉到了幾個有限的情報——各種名稱和地名仍然是用獨角族語言書寫的。


    猩紅風鈴,惡靈帝宮。


    瑞恩踱步出門,卻在門口停下腳步,沉吟一會,揮手將整個書架收入魔法空間,拍拍爪帶上門準備離開木屋。


    門口那句討厭的留言,想必洛林也預見到有一天我和奧娜會發現這裏,或者說,不得不接手他的研究。但是,為什麽沒留轉移手段呢?如果有轉移手段,猩紅風鈴也不需要冒險突破。


    可是,卻沒有。


    洛林不可能想到了他們發現卻未想到敵人發現。


    為什麽會沒有!


    還沒等瑞恩想出個所以然,鳴已歸來,當然,追丟了。無奈地攤了下爪,鳴湊上前來,斜了一眼瑞恩爪中忘記放下的竹節,好奇地追問起來。


    麵對鳴的好奇,瑞恩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了。事件算是告一段落,剛再見風鈴,卻被風鈴攻擊排斥的心酸總算壓抑不住,麵頰上露出肉眼可見的失落。


    “有線索。”瑞恩扯出一抹勉強的笑,“謝謝你們陪我到這,剩下的,就讓我自己……”


    “喂,風鈴可是我重要的朋友,你是想獨吞線索麽?”佩珀的狀態已經恢複地差不多,正坐在野炊毯上按著有些發酸的左臂,剛才那發光束炮看上去殺意滿滿,即使是她也有些後怕。


    “嗬,我哪敢。”瑞恩歎道,仍想自己硬撐,卻也沒再有拒絕佩珀的理由,他意識到,勸退的好言好語對這倆家夥大概是不會有作用了,“鳴,你去尋找合適的魔法材料吧,到時我會親手為你打造新的龍杖……”


    雖然等我學會打造魔器還得百十年,不過黑耀可是好學生。


    “你在教我做事麽?”鳴拿出姐姐的風範,兩腳站立才算高過瑞恩一頭,“我為了你弄壞了龍杖,當然是得有你從頭到尾為我打造。在你幫我做好之前,我都會跟在你身邊的。”


    鳴當然知道瑞恩的顧忌,但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見識了野靈界的危險,她怎麽會放心瑞恩單獨為風鈴闖蕩,這次可比當初與風龍族為敵危險得多。


    瑞恩一時語塞,心想感謝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動手將野炊毯連同佩珀一起背到背上,佩珀以古怪的姿勢被包裹著,茫然得跟鳴對視,隻有鳴知道,這家夥害羞了,“走吧,回去匯報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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