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臣的這番話讓江慕雪更是苦澀,他這才發現自己錯失了什麽,隻可惜等到發現之時,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了。


    江慕雪跪在地上,看向魏文熙的方向:“百花應該也沒種成功吧?”


    “那是自然。”魏文熙與他對視,眼中毫無波瀾。


    “那便最好。”江慕雪欣慰一笑,最後看了魏文熙一眼,就倒在了血泊中。


    封家那些親族本想趁亂爭位,但看到江慕雪被單方麵壓著打,封憐心也被打退,自然也沒有往槍口上撞的意思,此刻早就四散而逃。


    席間,唯有曲應初仍站著,正含笑看著柳明臣。


    小南看著背對著他們的曲應初,以為此人沒把心思放在此處,便從懷裏摸了匕首出來,打算偷襲。


    刀還沒掏出來,就聽到曲應初的聲音:“我勸你別輕舉妄動。”


    他微微偏頭,給了小南一個眼神。


    小北退了一步,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人看著心思沒在他們身上,其實一直在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小南同樣驚訝,隻是他沒有表現在臉上,他們的身份早就被此人識破,但他仍能耐得住性子與他們同席。


    這是一種絕對的自信。


    柳明臣同樣朝著曲應初的方向看去,隻看這一眼,便有兩隊穿著突厥服飾的人馬出現在曲應初的身旁。


    這些侍衛各個高大魁梧,看來是宋應藍改造的死士方子,能增強人的身體素質,但並不致死。


    這些人若是與柳明臣死鬥,要保護曲應初撤離還是做得到的。


    曲應初對上柳明臣的視線,絲毫不慌,隻是側頭眉目含笑地對兩個孩子說:“離這裏遠一點吧,莫要被波及。”


    小南如今心情很複雜,對這個敵人是又敬又怕。


    對,他甚少生出怕這種情緒,眼前眉眼含笑的曲應初卻給了他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


    不過,他也很識時務,既然曲應初沒打算抓他們當人質,他們自然也樂得遠離戰場。


    柳明臣一步步朝曲應初靠近,思考著如何能夠拿下曲應初的性命,卻被魏文熙拉住手腕。


    那柔軟的觸感讓他心神一顫,魏文熙站在他身後,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什麽。


    柳明臣本是眉頭一擰,而後才了然。


    他對著曲應初道:“你走吧。”


    曲應初卻是笑了:“不殺我?”


    他自然也是看出了這是沈棋的意思,片刻之後馬上了然:“你們要攻打突厥了?”


    他是什麽人精,沈棋出了名恨突厥人,此番放他走,顯然是要讓他回去與完顏家內鬥,若是如此,肯定是魏國打算攻打突厥了。


    魏文熙沒有否認,隻問:“你能活著回到突厥嗎?”


    “你這話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曲應初用扇子擋著笑臉,他既然敢來滇西,就有萬全之策離開。


    今日沈棋他們沒有選擇動手是對的,否則他不介意將他的新武器在此一用。


    他也很好奇,沈棋的夫婿到底能否扛得住如此兵器。


    他話音一轉:“既然你們不殺我,那我就再給你們一個消息:完顏家可不止來了一位王子。”


    魏文熙雙眼一眯,完顏破曾在宴席上出現,所以曲應初指的是完顏不敗也在滇西。


    說罷,曲應初拱手行了個禮,便在身邊侍衛的保護下大搖大擺地離開寧謝台。


    魏文熙拉著柳明臣的衣袖:“找封家家主。”


    “你擔心完顏不敗對無惑蠱下手?”


    魏文熙點頭,以她對完顏不敗的了解,他一直沒有露麵,定是緊盯無惑蠱的去向。


    如今應該已經派人來搶了。


    柳明臣低頭,隻見大紅蓋頭擋著了魏文熙半張臉,半露半掩之間更顯蠱惑之意。


    他抬手撫了上去:“在安全的地方等我。”


    隨即身影一閃,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魏文熙反手拉上趙小花,等是不可能等的,她們循著封憐心滴下的血追了過去。


    此人是個勁敵,如今受傷敗逃,可不能讓她喘過氣來。


    *


    封敬秋早在騷動開始之時,就從寧謝台後門遁走了。


    他現在正抱著無惑蠱,遊走在岩層之下。


    這裏是一條修繕得極好的山道,兩側砌著磚牆,牆上嵌有夜明珠。


    這山道盡頭通往一個巨大的石室,石室之內有各種應急物資,存糧、存水足夠他活上一年以上。


    更重要的是,這裏極為安全,就連入口都沒留,當初建造這個石室雇了工人往地下挖了上百米,搭好了整個框架之後,又把開口死死封上。


    他對外宣稱這裏是給自己留的墓葬之地,其實是他為自己修築的安全屋。


    這裏隻有他能夠進來,因為他給自己種了滲透蠱。


    他可以將自己的身體變成液體,從地表之上直滲下來。


    所以,這裏隻有他能夠抵達,本來這是用作與虞卜清正式開戰之後,若有不測的躲藏之處,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用上。


    他如今抱著無惑蠱,站在石室之中,覺得無比安全。


    哪怕封家因為今日之禍死絕,他也能夠活下來。


    他想到封憐心還在外麵,自己卻躲在這裏,不忍自嘲。


    他終究還是老了,當年以匹夫之勇帶著一眾人等上勉山尋生路的少年,早在歲月和權力鬥爭之中磨蝕了勇氣。


    封敬秋偷襲宋纖雅不成反被害之後,他就學會了明哲保身,沒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


    他要活著,哪怕封家已經不存在了,哪怕滇西已經不存在了。


    他抱著無惑蠱活著就有希望。


    隻是還沒等他坐下喘口氣,便聽到一陣清脆的鈴鐺響。


    他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麽,忽然就大驚失色,這裏可是地下百米,哪來的鈴鐺聲?


    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那鈴鐺聲由遠及近,最後化為一道影子落在了石室口外。


    一個嬌然的少女出現,她每行一步,腳踝處的鈴鐺便會響起。


    她看著封敬秋甜甜一笑:“封家主,原來躲到這裏了呀,讓我一番好找呢。”


    封敬秋看到來人之時,就瞪大了眼睛,此人他知道,是廖帕練出來的屍魁鄭嫣然,“不是說你被斬殺了嗎?”


    鄭嫣然歪了歪頭:“很遺憾,沒死掉呢。”


    “你、你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封敬秋自問來得極其隱蔽,是在寧謝台倒塌之時,從水中而下,外人根本不會看到。


    哪怕是看到,沒有入口和通道,他們根本進不了這裏。


    鄭嫣然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像是在說這麽簡單的事情都不懂嗎?


    “自是想要你手上的無惑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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