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東來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定在了空中。


    他來了,趙辰真的來了。


    如果說之前看到趙辰的時候,廖東來還可以本能地後退,如今他已經退無可退。


    他卡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周身的黑色圖騰發出響亮的叫聲,就像一群圍在篝火旁邊的年輕人,叫囂著、聒噪地要幹一些什麽大事。


    “趙辰?”廖東來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原本地上的“趙辰”如今眸光更加銳利,其中又帶著一些俏皮。


    脊梁完全的程度、臉上皺紋的深度,甚至連胡子的長度都有了調整。


    那是真真切切的趙辰。


    “廖小兒。”那聲音穿透了天地。


    “你為何……”一句廖小兒好像真把廖東來打回了原形。


    如今跟當初那個立在識海之上無力反抗的廖東來如出一轍,隻不過現在是飄在天上。


    天上本來碧空無雲,隨著趙辰的到來忽然間又風起雲湧。


    那風雲本該是烏色的、血色的,隻是現在的攪動之勢似是要將些什麽東西徹底翻出來。


    趙辰一挑眉:“為何什麽?為何而來?”


    “你是來替你趙家滿門報仇?”廖東來篤定如此。


    趙辰卻搖頭:“那倒不是。”


    “不是?當年我不過害趙家兩個守衛,你就出麵阻止,如今我親手殺了趙家滿門,他們的腦袋都被我擺在了冥室當中,從此不見天日,你敢說不是為了複仇?”


    廖東來的話挑動著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唯獨趙辰的臉上古井無波。


    不是那種底下暗流湧動的克製表情,而是真的沒有任何波動。


    “趙家既然入了局中,就當此一劫。”趙辰的話超出了廖東來的認知。


    “你別說得好像你們趙家是為了大義而死,他們死得根本毫無價值,是被我殘忍虐殺,他們甚至連被做成活屍都沒有資格。我就是要讓你此生再也見不到這些人,你看他們的白骨剛才都被我吞噬了。”廖東來說著說著哈哈大笑。


    趙辰微微歎了口氣:“他們不是為了大義而死,而是為天下選定方向,他們有權利擇其主。你大概……罷了。你也不必在此虛張聲勢,並非你不想將他們製成活屍,而是趙家世代就不會成為活屍。


    “至於吞噬的白骨,那更是無稽之談。你要相信人的英魂是不滅的。”


    他話語剛落,廖東來身上的那些黑色圖騰就發出了尖利的咆哮聲。


    他的身體表麵本來是被一層墨色黑液所浸染,如今這墨色竟是在翻湧,好像有千軍萬馬在其上廝殺。


    “不可能,這不可能。那些白骨,明明是假的,不過是識海的幻象罷了,為何能傷我?”廖東來一直以來的麵具似是有一絲裂痕。


    那些趙家人、死去的趙家人,明明都被碾碎了白骨,竟然還能與他身上的圖騰相互拚殺,就好像真的有所謂的英魂一般。


    圖騰是淬滿惡意的奴仆,如今是真切地被某種蘊含著公正道義的靈魂所砍殺。


    趙辰對他的反應更多是謂歎:“無為真假,廖小兒你自詡進入識海數十載,為何還不知識海之中根本沒有邊界。它其中不僅有你、有我,更有萬物。邪惡的圖騰可以滲透,為何正義就不能呢?”


    “一派胡言,你簡直一派胡言。”廖東來身上的圖騰隱有頹勢,他本來的膚色漸漸露了出來。


    那是一種幹涸的、凋敝的皮膚紋路,也是他不願意見到的自己弱小的肉體。


    “當年,老夫已然將這個道理告訴了你,隻可惜你沒有參透。”趙辰靜靜地看他,那金色的瞳孔沒有一絲波瀾,更多的是包容。


    這何嚐不像當年廖東來在那浪花底下苦苦掙紮之像,隻不過如今上下顛倒了一番,天空正在如海般翻動。


    也許真如趙辰所說,在識海中真假、對錯並不存在,這裏有萬物。


    所以,趙家的英魂可以穿透冥室進入識海,與那邪惡的圖騰戰成一團,就為了扞衛他們內心的義理。


    所以,那昏迷不醒的趙辰才能站在此地直視著廖東來。


    “一切都是你的詭辯。你是想用這種方法把我封進識海裏麵?簡直滑稽。你當初不過是拿著那神器,那東西是不是那肮髒的大蟲給你來克製廖家的?”


    廖東來劇烈掙紮著,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被按在原地無法動彈的無知小兒。


    這麽些年來,他一直在努力就是為了再見趙辰之時,能夠抵抗所謂的神明的法器,他根本不信那是趙辰自己的能耐,不過是靠著旁人發跡的老頭。


    嘭……


    一連好幾聲響,就像他掙脫了束縛他的無形絲線,他又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掌控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的詭計。”廖東來雙腳重回大地。


    本來仍在鏖戰的圖騰在他一握拳之下,所有英魂散盡,升起絲絲的煙霧。


    他將所有的圖騰都集中在拳頭之中,朝著麵前的趙辰揮拳而出。


    趙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根本就沒有什麽神器。那是你的造化,是你自己靈魂的鍾聲。是你的靈魂在向你呐喊啊,怎麽就不能聽一聽呢?”


    拳風撲麵而來,這次已經沒有了骷髏再擋在前麵。


    這一拳紮紮實實地打在了麵前的趙辰身上。


    也打在了柳明臣、秦喜墨的身上。


    他們猛地吐了一口血,躺在地上,卻看到一把鐮刀從天而來,一下就割下了廖東來碩大的頭顱。


    廖東來腦袋落地之時,麵上依然保持著震驚的表情,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刀,又是如何不動聲色地取他的性命。


    直到他的人頭落地,才看到那本來風起雲湧的天上,流淌著一條金色的小河。


    河上有一艘小舟,那上麵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


    那上麵有些熟人是他認識的,他的父親、兄長和二姐都在上麵。還有好多比他二姐還矮小的人密密麻麻地站在後麵。


    這些人他早就忘了,看到臉龐也隻是愣了好久,這才想起了那是誰。


    那些都是他的孩子,有些是夭折的,有些是被其他孩子害死的,有些是死在他的手上的。


    他曾經在他們的死之中感到過快意,隻是那快意非常短暫,連那些孩子的臉龐都沒能給他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


    這艘小舟上的所有人都共同握著一把巨大的鐮刀,從上而下割下了廖東來的頭顱。


    廖東來驅使自己的臉離開,等待再重新拚成一個身體。


    隻是他的身體不再是血肉,而是化成了點點星光朝著那光河而去。


    地上隻剩一張臉,不甘的、憤怒的、不屑的,他朝著趙辰啐了一口:


    “老賊,這也是你的詭計?還想突破我的心防?”


    趙辰看起來也傷得不輕,硬扛下廖東來的一拳之後,他的表情沒有了之前的從容。


    但他看著廖東來的眼神隻有悲憫:“廖小兒,你是被你自己的愧疚所殺啊。那上麵都是你的造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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