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地穴裏,周遭的火光搖曳,照在了麵前的三個人臉上,明明滅滅。


    左邊是個帶著笑意的男子,右側的男人戴著羅刹麵具、身材魁梧。


    坐在中間正對著他的那個女子看似沒什麽表情,嘴唇卻繃成了一條直線。


    他就覺得自己被審視著,對著山道的脊背微微起了些雞皮疙瘩,身後的黑暗在警告他,不要與裏麵的龐然大物作對。


    他猶豫了許久,還是說:“你們還是趕緊跑吧。”


    說罷,他垂下了頭。


    他不敢掙紮。


    “還是那個問題,我們跑了,你怎麽辦?你的同伴怎麽辦?”魏文熙直視他。


    說到同伴的時候,麵前的小孩呼吸比之前有了些許起伏,不劇烈,但也能夠讓人捕捉到。


    他忽然抬頭,苦笑著問魏文熙:“你相信人有未來嗎?”


    問罷,他看著自己的手,手指上布滿了裂紋,深深淺淺的溝壑融在手掌裏,不像一雙孩童的手。


    孩子應該是最相信未來的一類人,因為放眼望去未來的每一天都會比今天更加強大,一種叫時間的東西一直在暗暗使力。


    但在麵前的孩子眼裏,未來卻像苦海。


    要是真有未來,隻會比現在更糟糕。


    “你怎麽會這麽想?當然有未來啊。你還小,未來一片光明。”這種空話本能地回蕩在盧煜恒嘴邊,但他忍住了。


    一路過來,他看見了趙小花,看見了活屍,看見了天山,他不敢說未來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


    如果未來比現在更糟糕,那算是有未來嗎?


    如果像趙小花一樣全家都慘死,那她會想要繼續自己的未來嗎?


    他不知道,所以他沒有說話。


    魏文熙不喜歡勸人,她隻問:“你同伴還在嗎?”


    小孩沉默了片刻,才小聲說道,“在。”聲音中壓抑了一種絕望,好像很快就不在了一樣。


    “帶我們看看。”她隻解決實際問題。


    小孩愣住了,麵前的這三個人裝暈潛入采石場,毫無疑問是闖入者,他們要爭分奪秒幹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正常來說,他們應該把刀放在自己的脖子旁邊,威脅自己說出敵人的位置、數量、說出整個環境的布置。


    然後,他就會成為一枚沒有用的棋子,被殺掉,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被綁在這個地道裏,等著被廖家殺掉。


    但是,麵前這些人卻說要看看他的同伴。


    對了,她還說過“我們跑了,你怎麽辦……”,好像他是一個重要的人似的。


    我重要嗎?


    他問自己,隻有眼眶裏的酸澀感在回答他。


    魏文熙輕輕地又問了一遍:“能做到嗎?”


    小孩點點頭,唯恐開口的鼻音會暴露他。


    他起身在前麵帶路。


    爬出洞口,一片偌大的空地展現在眾人眼前。


    暴雨已經停了,地麵上泛起了粼粼水光。


    天上甚至掛起了一輪圓月,仿佛方才的暴雨是一場幻覺。


    隻有鼻尖的冷意在提醒著她,一切都是真實的,她正在滇西境內,一個秘密的采石場之中。


    入目之處異常空曠,這裏是說是采石場,其實是一塊建築在凸出巨石之上的一處平台。


    平台之外是一麵峭壁,底下是山崖。


    從上往下看,崖底漆黑一片,看不出底下到底是樹木還是焦土。


    夜太黑了。


    但是現在站在這裏卻有種愜意,風很清涼,極目遠眺能看到遠處隱約的破壁殘垣。


    那是丸雞國破落的城牆。


    這裏沒有一個守衛,連巡邏的人都沒有,非常安靜。


    似乎除了麵前的小孩就沒有醒著的人。


    看起來活像一個陷阱。


    謝大金肌肉緊繃,隨時準備著迎接未知的戰鬥。


    盧煜恒卻很放鬆,臉上帶著一股既來之則安之的泰然。


    魏文熙看了看環境,可以理解這裏沒有守衛的原因。


    一是這裏背靠懸崖,沒有人會從崖底爬上來。


    二是,這裏沒有別的出入口,隻能通過地道進出。


    而地道是最安全的地方。


    靠近勉山山壁的一側有兩個黑漆漆的洞口。


    兩個洞口隔著十來米。


    左側的洞口由泥土組成,看過去漆黑一片。


    右邊的洞口由石頭組成,裏麵隱約能看見一些光亮,外麵的路上有碎石。


    魏文熙猜測,右邊的洞口是真正的采石場入口,這裏真的是在采礦。


    右邊洞口一側,用木板簡單地搭了一排棚屋。


    十間小小的棚屋連在一起,遠遠能聽見一些鼾聲。


    原來這裏不是沒有人,隻不過是都在睡著。


    大雨沒有驚醒他們,人聲也不能。


    麵前的小孩就這麽大剌剌地帶著他們走在路上,完全不怕棚屋裏的人醒過來看見。


    這裏的人也許一貫都睡得很熟,或者對這些事都漠然了。


    他們正在走向這排棚屋。


    一路上沒有驚醒任何人。


    小孩熟練地走向棚屋最末尾的一間,隱約聽到裏麵傳出痛苦的悶哼聲,他的腳步不自覺地快了一些。


    跟在身後的盧煜恒壓低聲音問魏文熙:


    “不怕有詐?”


    他們跟這個小孩其實並沒有什麽太深的接觸,甚至說不上對對方有恩。


    倘若是對方的緩兵之計,事先就設計好如果有裝暈的人就帶到棚屋裏料理的流程,他們會很被動。


    魏文熙當然知道這裏頭的風險,對她來說暴露推平采石場是一個很好的解決手段。


    但是,她的目標不隻是這個采石場或者說廖家。


    她抬頭看向時刻壓在頭上的天山。


    她要解決的是這個東西。


    所以,她需要情報,也需要跟滇西的人接觸。


    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搞清楚,神明是什麽,不可說是什麽,滇西的人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等等……


    一種對未知的好奇驅使著她不斷去探索,哪怕在危險的邊緣試探。


    “來都來了。”


    盧煜恒聽到這話咂了咂舌。


    小孩站在門邊,思考了一下才推開門。


    這間木屋不過長寬兩米,一左一右貼著牆擺著兩張木板床。


    左側的床空著,右側的床上躺著一個瘦弱的身影。


    他弓著背背對著門口側睡著,雙手像是抱著腿。


    破舊的布衣如今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一節節明顯的脊骨。


    悶哼聲就是從床上的人嘴裏溢出,像是一直在咬牙克製著。


    小孩馬上跑了過去,關切地問:“南哥,腿又疼了,是嗎?”


    那個叫南哥的人也是個半大孩子,可能比小孩要高一點。


    他聽到聲音轉過頭,赫然看見小孩身後站著三個陌生人。


    他反應非常迅速,一下就從床上坐起,脊背貼著牆,從床鋪裏側拿出一個鎬頭擋在身前,帶著警惕地看著這幾個不速之客。


    他的眼神深邃,一下就瞪著人群中的魏文熙,嘴裏卻是和小孩在對話:


    “小北,你背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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