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熙看著他在前麵垂頭喪氣的樣子,但卻始終沒有開口問她要錢,依舊在前麵帶路。


    他忽然轉過頭來。


    魏文熙以為他要提條件。


    結果他卻是說:“我的水和食物都沒了,還得走一天時間才能到綠洲,我們緊著點腳程,到那裏會有水源。”


    魏文熙點點頭,為了防止剛才的事情再發生,她走近了幾步。


    兩人隔著半米的距離。


    眼前這個男人運氣不好,但韌性極佳。


    兩人不到一天就走到了綠洲,連忙扒在一個小湖旁邊,和不遠處的其他動物一樣大口喝水。


    魏文熙第一次感覺心情舒暢,但她還是不能洗臉。


    秦喜墨也似乎知道她不方便,沒有再追問。


    他靠著樹,想簡單睡一會就繼續出發。


    沒過多久,他就聽到腳步聲,睜眼看到魏文熙拎著幾隻小雀回來,眼都亮起來了。


    魏文熙見他睜開眼,主動說:“其他動物跑遠了,就打了幾隻雀。”


    “夠吃了。”秦喜墨搓著手,撿起枯枝生火,從魏文熙手裏接過獵物,利落地用小刀處理,還拿了幾根灌木枝串了起來,架在火堆旁烤。


    魏文熙和他坐得不遠不近,看著那幾隻小雀漸漸被烤得金黃,咽了一口唾沫。


    沒想到竟然她有一天會饞幾隻肉都不夠塞牙的小雀,實在是荒漠教做人。


    秦喜墨似是想到什麽一般,忽然一笑,從豬皮包裏掏出香料,用水化開之後往烤雀上塗抹。


    瞬間一陣香料的異香混著肉味傳來,聞得人食指大動。


    不消片刻,肉就烤好了。


    秦喜墨給她遞了兩串:“試試,這香料很絕。”


    魏文熙輕咬一口烤雀,肉香混著辛辣的香料味在口腔暈開,由衷地感歎道:“真好吃啊。”


    “是吧?要是用這香料烤肥雞的話,更香。那油脂滴滴答答,皮就跟紙一樣脆,香料完全醃入味了之後,每一塊雞肉都滿嘴留香。”


    魏文熙趕緊打斷他:“別說了。”


    再說這手上的雀就不香了。


    食物是拉近彼此距離最好的方法。


    魏文熙有肉下肚,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下來,兩日的行進下來兩人多少處出點熟悉感:


    “昨日陷入流沙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要跑了,還準備給你許諾點什麽。”


    秦喜墨笑了起來:“是嗎?那我倒是虧了。”


    “你想要什麽?”魏文熙眼睛亮晶晶。


    “酬勞已經收了。”秦喜墨揮了揮手上的小雀骨架。


    “就兩個小雀?”魏文熙仰躺在地,看著滿天星空:“你看到我拿著敵將人頭,不要點別的?”


    錢財、功名什麽的……


    在她的世界裏,挾恩以報這種事似乎稀鬆平常。


    “不至於。你也救了我。”秦喜墨也躺下,第一次和他人分享同一片星空。


    第二日,兩人走了兩個時辰就看到了邊關城牆。


    魏文熙沒打算從城門進城,她要回不遠處的駐紮營帳主持事務,那裏的代軍將領估計以為她已經死在了荒漠。


    臨走前,她叮囑秦喜墨:“往後十年別來塞北行商了,往後戰事吃緊,這條線不安全了。”


    秦喜墨知道她在軍中身份不低,這樣叮囑其實已經算是泄露軍機了,可能是對他帶路的補償吧。


    秦喜墨點點頭。


    魏文熙最後問:“你叫什麽名字?”


    “秦喜墨。”他毫不猶豫地回答:“以後有機會一起吃烤雞。”


    他不知為何補了這麽一句,沒過腦子就出口了。


    “好。再見。”說罷,她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他也想知道她的名字,可是始終沒有問出口。


    直到回了城中,第二日消息傳遍大街小巷,軍師沈棋直取突厥老將阿史那古地的首級,掛在城門之上以告逝去將士之靈。


    “沈棋。”他默默地記住了這個名字。


    他不知道的是,魏文熙問他的名字之後,安排人去跟了他幾天,確定不是突厥探子才打消疑慮。


    為了防止再有遊商冒險到突厥進貨,她索性下令關閉了與突厥之間的所有通商貿易,一切貨物禁止進出邊關。


    這才消停。


    秦喜墨也是那次之後回到後方主城,才第一次遇見了柳明臣。


    他看著漸漸亮起的天光,天上還掛著幾顆隱約可見的星辰,不知為何又想起了荒漠中遇見的那個女子。


    在用豬皮繩打結之時,他便發現了對方是女人,隻是沒有聲張。


    沈棋……


    兩年了,這個名字響震塞北,每個突厥兵聽到這兩個字都會瑟瑟發抖。


    和她相遇的每一個細節,他都清晰地記得。


    他店裏請了一位評書先生,專門講塞北趣聞,全是關於沈棋的事跡。


    他一遍遍地聽,偶爾也會恍然:


    不知道她現在在何處,還在塞北割頭嗎?


    可能是醒得太早,他覺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


    趕緊拍了拍臉龐,待會還要跟影宮談合作抓拿江慕雪。


    把廚房裏的幾道小炒拿到房間當早餐,都是自己出的食材,不吃浪費。


    他剛剛夾起一塊辣炒豬肚絲,


    兩道身影從窗戶翻身進屋,


    秦喜墨手上的筷子啪嗒一掉,豬肚絲掉在了桌上。


    呃……


    魏文熙知道自己把人嚇到了,顯然這秦老板沒想到他們會走窗戶。


    秦喜墨隻覺得腦子像是被大棒錘了一下,他以為自己眼花了,莫非自己思念成疾,眼前才會出現一模一樣的臉。


    隻是當初那張臉上滿是沙塵和血跡,如今是幹淨又冷冽。


    他不會認錯。


    傅喬淡定地躬身行禮:“秦老板好,這是我們宮主沈棋。”


    魏文熙看著眼前的人也覺得有些眼熟,聞著熟悉的香料味,猛地想起來這不就是在荒漠中把她帶出來的人嘛。


    所以,名震京城的秦老板是當年那個落魄遊商秦喜墨?


    秦喜墨蹭地站了起來,手腳慌亂,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你……你們沒吃早飯吧?”


    傅喬老實地搖頭。


    “等我一下。”說罷,秦喜墨就激動地衝出房門,三步並兩步地下了樓。


    路過的店小二心裏腹誹,好久沒見秦老板如此激動了,肯定是掙了大錢。


    傅喬看了魏文熙一眼,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秦老板方才還挺正常的,怎麽忽然間好像失心瘋了一般?


    “屬下去看看。”說罷,傅喬就閃身出門了。


    魏文熙自顧自地坐下,這個秦喜墨還是跟往常一般一驚一乍。


    一炷香之後,傅喬閃身回來,手上還拿著一雙碗筷,臉上的表情很是糾結。


    “怎麽了?”魏文熙問。


    “稟告宮主,秦老板在……”傅喬頓了頓,似是完全無法理解一般繼續說:“在殺雞。”


    噗嗤……


    魏文熙一笑,忽然想起他們的烤雞之約,這秦喜墨真是重諾之人。


    傅喬放下碗筷:“宮主,秦老板還說,你可以先吃點,墊墊肚子。”


    他見魏文熙真的打算夾桌上的菜,又開口勸道:


    “宮主三思,我看那秦老板怪怪的,小心為上。”


    魏文熙點點頭:“你先回去吧。”


    傅喬瞳孔地震,用眼神求證了一下魏文熙的話,見她不是說笑之後,頓了頓才退下。


    傅喬的優良品質:不理解,但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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