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勳懶得偽裝,理直氣壯地開口,自然語氣也不善:


    “爹爹,你不給孩兒留下點什麽嗎?”


    周饒早知他狼子野心,冷哼一聲:


    “為父雖未給你生命,但把你養到這麽大,從沒有短你吃穿。


    “如今你已入朝為官,安安分分做事,自然也不差口飯吃。”


    周饒這番便是在敲打他,若不安分,多得是同朝政敵針對他。


    至於他聽不聽得懂,自己也管不著。


    周勳顯然沒聽明白:


    “我在你膝下侍奉那麽久,沒有辛勞,也有苦勞。你如今便想就此把我丟下?”


    周饒走上馬車沉聲道:


    “在我膝下侍奉,那是你自願的。你有你的圖謀,但給不給你,還得看我。”


    薑還是老的辣。


    周饒這番話,算是抹掉了兩人所有父子情麵,且讓周勳搞明白誰是主誰是仆。


    周勳氣得頭腦充血,他伸手抓住馬車車框,怒道:


    “你當真一點不念父子情份?”


    那表情形如惡犬,仿佛下一秒就能撲上去把周饒撕碎。


    周饒也有所忌憚,隻說:


    “你既然要東西,我便把這老宅子留給你。”


    “你……”周勳還想說什麽。


    周饒瞪視他,目光炯炯:


    “你可記住,若是沒有門楣,誰還能看得起你?”


    周勳在車下反複權衡。


    周饒拍了拍他的手:


    “收下這宅子,你我再無牽扯。”


    趁著周勳鬆手的一瞬,周饒連忙讓車夫駕車離開。


    周勳看著這破落的老房子,每年修繕便是一筆大費用。


    如今他身為翰林學士俸祿微薄,還不夠修葺之用。


    這破舊的老宅甚至賣不到幾個錢。


    再說了,他要是把老宅賣了換錢,京中上下定會笑話他。


    正如周饒所說,沒了門楣,他周勳在京中無法立足。


    哪怕周饒請辭,隻要昔日相府還在,他都不算破落戶。


    世人都是先敬羅衣後敬人。


    該死的老頭子就給他留下這個隻出不進的窟窿,還賣不得。


    他得趕緊想辦法,從其他地方弄到錢來補貼才行。


    這時,他又想起了柳府那高門大院。


    柳寅既是驍騎大將軍,又作為功臣戰死沙場,家底應是不薄。


    自然柳家小姐的嫁妝應該不會寒磣。


    依他看,柳音芝性格活潑單純,應是沒接觸過多少男子。


    若是對她好點,再吹吹耳邊風,恐怕能得到的還會更多。


    想罷,周勳便出門給柳音芝挑禮物。


    一路上,他盤算著柳家嫡女無父無母,兄長對她還嚴厲,


    隻要稍微對她好一些,招招手她便過來了。


    他揣著荷包走進珍寶齋,跟老板私下囑咐:


    “幫忙撿些送女子之物,不要太貴,但看起來得有分量。”


    老板是個聰明人,給他推薦了一副頭麵。


    金燦燦的大冠上搭配著幾顆碩大的珍珠,周勳拿在手上都覺得墜手。


    “多少錢?”


    老板貼進他的耳邊,小聲說:“二十兩。”


    “隻要二十兩?”周勳驚訝,


    這般重量完全看不出是廉價之物。


    老板小聲解釋:


    “這副頭麵是包金箔的,裏麵用了粗重的金屬,拿起來很有分量。


    “但是貴客最好囑咐小姐用於收藏。”


    言下之意就是長期戴在頭上,若是剮蹭了,可能會露餡。


    周勳當下了然,欣然付款。


    此時,李立清挎著大包小袋,身上背著各種禮盒進來,對老板說:


    “老板,幫我挑一條珍珠項鏈。”


    老板瞥了他一眼,小聲問道:“足兩?”


    “那當然,難道你們這裏還賣假貨?”


    李立清快人快語,讓周勳和老板都有些尷尬,尤其是周勳感覺臉頰都開始發燙。


    老板賠笑道:“貴客真會說笑。”


    李立清看向旁邊,見周勳拿著一副頭麵。


    “喲,周大人也在啊。”


    那日在殿前,李立清也曾與周勳搭話,但周勳嫌棄他一身子窮酸氣,並不理會他。


    如今李立清竟然靠著柳明臣一路擢升,都被提為大理寺少卿,官階還壓他一頭,這讓周勳很不服氣。


    若非死的是周旭通,他要避嫌,讓他來查,隻會更快破案。


    他不是無才,而是陛下將他放在一個大材小用之地,才會局限了他。


    現在見到李立清,周勳忍不住酸他:


    “李大人何以自己大包小包出門?連個奴才都舍不得使喚?”


    李立清倒是無所謂,直率地說:


    “確實舍不得。一個下人每個月得好幾兩文銀,這錢都夠我一家子吃喝一個月了。”


    周勳哼笑道:“你這樣扛著大包小包到處跑,也不嫌丟人。”


    李立清白了他一眼:


    “我丟什麽人?我自己花錢,自己提東西,還丟人?你這人腦子什麽構造?”


    周勳被他噎得一滯,等老板出來之後,讓老板包起頭麵便走了。


    還沒出店門就聽到李立清跟老板說:


    “老板,再來二十套最好的筆墨紙硯。


    “我要衣錦還鄉,勸村裏的孩子們全都去考功名。”


    老板熱情地說著恭維的話。


    周勳冷哼一聲,鄉下人就是鄉下人,上不得台麵。


    等到魏文熙醒轉,已是下午時分。


    這覺睡得實在沉,想來是昨夜過於耗費心神。


    徐嬤嬤伺候她梳洗後,十三便端著食盤過來,


    順帶吱吱喳喳地跟她說了柳音芝領罰一事。


    魏文熙沒有放在心上,聽說柳明臣入宮稟報之後,


    她便收拾出門直奔江北聞家。


    聞西陵剛剛脫了衣服,進了後山的溫泉池,閉眼享受不到半刻鍾,


    小廝便來通報魏文熙過來了。


    他歎了一口氣,擦幹身子,穿好衣服上來。


    “你過來之前不能提前說一聲?”


    聞西陵邊係著外衣腰帶,邊拉門進房間。


    魏文熙看他這副樣子打趣道:


    “怎麽?我來得不是時候,壞你好事了?”


    聞西陵輕嗤一聲,翻了個白眼:


    “找我幹嘛?”


    魏文熙給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麵前。


    聞西陵狐疑地看她,這女人何時給他倒過茶?非奸即盜。


    他冷冷道:“有話快說。”


    “哎呀,虧你我認識這麽多年,小陵你可是越來越生分了。”


    魏文熙玩味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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