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染冬說,弘暉每日總要抱著熟睡的令璋傻樂一會,叫端怡好一番嘲笑。


    八歲的永璨有了弟弟妹妹,新鮮的很,每日總要到兩個孩子那裏去瞧瞧。


    轉眼,端怡出了月,帶著兩個孩子來了承乾宮請安。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一對孫子孫女,兩個軟緞的繈褓並排被乳母抱到了我麵前。


    永璠不如永璨與弘暉相像,倒是眉眼與端怡更近,令璋更是與端怡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我正說著,端怡就笑了:“不瞞額娘說,爺日日抱著令璋抱怨,好不容易盼了個格格竟隻有張嘴巴和自己相像,直嚷著虧大了呢。”


    “多大個人了還像小孩子似的計較這些!”我聽著端怡的話啞然失笑。


    “可不是,眼看著生辰要到了,又要長一歲。快三十而立的人還如此幼稚!”此處沒有外人,端怡也與我調笑著。


    “眼看弘暉也年近三十,本宮也老了。”


    “額娘和十年前兒媳初入王府時別無二致。倒是兒媳不像那時的小姑娘模樣了。這些日子,我總想著,請額娘給爺指個側福晉,也好多為郡王府開枝散葉。”


    “端怡,你我婆媳多年,這些年你恭謹孝順,進退有度,是弘暉的賢內助。額娘這輩子就弘暉一個兒子,沒能得個女兒。在額娘心裏,你就同額娘的親生女兒沒有分別。不必為了賢惠為難自己。”


    “額娘,我知道您疼我,爺也說不要勞什子側福晉。可如今郡王府除了我這個福晉也隻兩個格格,孩子也隻有兩子一女。如今我阿瑪得皇上重用,爺疼惜我不願納側福晉,我不能叫外人說爺畏懼妻族不敢納妾。”


    “額娘,弘暉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兒媳實在不忍王爺受此非議。隻是若那女子不能得爺看重便無端蹉跎了青春。”


    “無妨,額娘幫你擇個合適的,若是溫順,也不妨多加提攜,隻當做個幫襯。總歸這郡王府沒人能越過你這福晉去。”


    “還請額娘多費心了。”


    端怡的臉上沒有很多的不甘和難過,我們這些女人最終都成為了身不由己的存在,為了家族,為了聲譽,為了榮辱與共,去賢惠大度,去體諒理解。


    當初穗穗因為雪球的衝撞意外夭折,宮裏便沒人再敢養貓,齊妃也沒再送鬆子來我宮裏,我照例安排了眾嬪妃春日賞花,不知此番富察貴人能否躲過一劫。


    我剛到絳雪軒時,看著安常在正站在廊邊的樹蔭裏,隱約傳來園子裏的笑鬧聲。


    “我用的這香粉,還是皇上特意命人製得,既能使皮膚白皙細膩,又不會損傷胎兒。”


    “皇上說了,富察貴人有孕,安常在患有咳疾,供著延禧宮的香料都是極其精細的。”


    “皇上還真是重視富察貴人,連這些細枝末節都放在心上。”


    “我懷的可是皇上登基後的第一個孩子,皇上自然重視。”


    “你這一胎若是個皇子,那便是最大的福氣了。”


    “我自然是有福氣的,隻那安常在竟然患有咳疾,日夜的咳,實在晦氣。桑兒,這春日裏還是冷了些,你回延禧宮,把我的披風取來。”


    桑兒走到園子門口,甚至沒看到站在角落的安陵容,徑直到了我跟前行了個禮又匆匆而去。


    “你們在聊什麽這麽熱鬧?也讓本宮聽聽?安常在也是剛到吧,來,別在門口站著了。”


    “臣妾等給貴妃娘娘請安。”


    “快起來吧,富察貴人你身子重,雖說如今已經出了三個月,到底也還是該注意,不必據著這些虛禮。”


    “多謝貴妃娘娘體恤,皇上也說了,臣妾這身子如今是頂頂金貴的,可容不得半點閃失。跟眾位娘娘們說了許多話也有些渴了,勞煩安妹妹給我倒杯茶。”


    桑兒回了延禧宮取披風,富察貴人毫不客氣的直接喚了立在一旁正努力隱忍著咳意的安常在,頭也沒回直接伸手招呼了過來。


    安陵容微低著頭,臉上似乎因為咳嗽泛著些紅暈,表情看起來晦暗不明,卻也沒多言直接上前給富察貴人倒了茶。我知道,那眸子裏盡是不甘和隱忍。


    “富察姐姐,安妹妹雖說位份不如姐姐高,到底也是皇上的妃嬪,此舉怕是不妥。”甄嬛見安陵容被富察貴人像婢女一樣使喚忍不住開口道。


    “倒是怪我,平日裏在延禧宮習慣了,安常在也是體諒我有孕辛苦,時時過來照顧,是不是啊,安妹妹?”富察貴人毫不在意,隻當安陵容為了麵子也不會當眾說她平日裏給自己端茶倒水之事。


    “是,臣妾和富察姐姐同住延禧宮,相互照顧也是應當的。”


    安陵容隻能順著富察貴人的話繼續往下說,眼神略過齊妃等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事實如何,誰又不知道呢?


    “安常在體貼,如今宮中時疫剛剛肅清,你又染著咳疾,還是要擅自珍重才是。”


    其實我一早便知道富察貴人偶爾磋磨安陵容之事,富察貴人有孕,胤禛偶然去延禧宮探望也是甚少留宿,隻一二次還是歇在了安常在處,富察貴人也知道有孕不能侍寢,卻也不願見安陵容沾自己的光得了一兩日恩寵。


    “多謝娘娘,如今天氣轉暖,已然好的多了。”


    “如此便好,現下絳雪軒的海棠開了,前兒個內務府來稟報說是雲南那邊進貢的孔雀已被司獸監調教好了,如今正養在絳雪軒的園子裏,咱們也去瞧瞧吧。”


    園子裏伺候的小太監引著眾人向孔雀園走去,眾人也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富察貴人,你這些時日害喜可還嚴重?”


    “臣妾早起時便想吐,皇上即刻請了太醫來看,好在也沒什麽大礙,隻是看見油膩的吃食便有些惡心。”


    其實富察貴人年輕,太醫也說這胎懷相不錯,實在是不至於不這麽矯情,隻她恃寵生嬌如今已然快犯了眾怒,嬪妃們見她身懷龍嗣敢怒不敢言罷了。


    旁的人不願說什麽,年世蘭卻是受不了這等挑釁的,“害喜便少吃些,讓禦膳房早中晚流水似的給你送東西,自然是吃了吐吐了吃,惡心個沒完。”


    “也不怪年妃娘娘嫌臣妾吃得多,這有孕的辛苦,哪裏是娘娘能體會的。”富察貴人說話時,著重咬著“年妃”這個詞,聽得年世蘭更生氣了。


    “別說本宮也懷過龍胎,縱然沒懷過,宮裏這樣多的孩子,本宮也見的多了,懷了孩子便如這孔雀似的開屏顯擺,到底是沒見過世麵的小家子。”


    正說著,眼前這隻珍稀的綠孔雀竟真的展開了自己的尾羽。


    “嗬,瞧瞧,這孔雀朝著你開屏呢,富察貴人。”年世蘭見此情形繼續嘲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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