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氣溫降下來,郊區風又很大,喝了酒的人血液循環加快,毛孔張開,沈星川不敢讓蘇最在室外晃蕩太久。


    兩人一邊隨意到處看看一邊往門口走去,走廊和觀景樹上掛了不少紅燈籠做裝飾,本該喜慶的景色,卻被風吹草木時嗚嗚的聲音襯得有點詭異嚇人。


    “中秋節要到了。”


    蘇最仰頭看隨風晃動的燈籠,臉上蒙著一層黯淡橘紅的燈光,秀挺的鼻子在側臉落下一小片陰影。


    沈星川心下微動,中秋節的來臨意味著蘇最的生日也快要到了。


    出了門口,蘇最的車已經在路邊停好,車尾站著一道瘦高的身影,他們以為是謝星言找來的代駕。


    “哥。”


    他們還沒走過去,那人迎麵走來,麵容漸漸在亮光裏顯現,居然是蘇鶴之,蘇最愣了愣,“你怎麽在這裏?”


    “今晚剛好有事在這邊吃飯,走的時候看到哥的車子停在這裏,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在裏麵,就在這裏等了會兒。”蘇鶴之在兩人麵前站定,隻跟沈星川點了點頭算打招呼。


    怎麽一嘴一個哥的,蘇最想不起來之前蘇鶴之怎麽叫原主的了,總歸不會這麽友好。當然兄弟倆關係這麽冷淡,算起來雙方都有原因。


    蘇最想不起來就不想了,正如那天早上還在山上的時候,沈星川問是誰的電話,他說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一樣,蘇最並不想跟原主的這幾個家人有太多瓜葛。


    “好巧。”蘇最敷衍地說:“那我們先回去了,再見。”


    “等等。”


    蘇鶴之又看了眼沈星川,後者意會了,跟蘇最說:“我先去車上等你。”


    “有什麽事兒嗎?”蘇最奇怪地問。


    “父親這兩天一直找你。”蘇鶴之把蘇氏集團撤了肖樂代言的事情跟蘇最說了,末了道:“他讓你中秋回家一起吃飯。”


    原來肖樂還丟了代言。


    怪不得熱搜撤那麽快。


    不過原主爹還真善變,一會兒不讓他再踏進蘇家大門一步,一會兒又叫他回家吃團圓飯。


    不過……蘇氏出手教訓肖樂估計也不是為了幫他,大概還是嫌他掛在熱搜上丟蘇家的臉。


    蘇最對此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到時候再說吧,我先回家了。”


    他指了指緊閉門窗的車,加了一句:“他還在等我呢。”


    蘇鶴之再次叫住他,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哥……那你能不能把我號碼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我以後不會讓父親拿我手機給你打電話了。”


    “……好。”


    蘇最掏出手機,點了半天屏幕不知道怎麽把人放出來,拉黑的操作他倒是熟悉。


    “哥,你跟沈影帝現在是在一起了嗎?”


    在蘇最專心研究怎麽把蘇鶴之從黑名單放出來的時候,這家夥語出驚人地問了這麽一句,驚得他差點沒把手機扔出去了,“怎麽可能!”


    蘇最拿“真可憐啊,小小年紀眼神就不好使”的同情的眼睛看了一眼蘇鶴之,“你在亂想什麽?”


    “哥以前不是……”蘇鶴之點到即止,“現在又看你們經常走一起,我才……”


    居然不是在一起了嗎?


    一個轟轟烈烈地癡戀過另一個,這種情況很難當普通的朋友的吧?而且他這個哥哥的反應也不對,蘇最喜歡過沈星川,要是有人這樣問,他隻會高興才對,而不是這種反應。


    奇怪。


    蘇鶴之借著餐廳門口的燈光觀察一邊小聲嘟囔一邊在屏幕上點來戳去的蘇最,他這個哥哥……最近的變化還真大。


    唯一不變的是,他圍著打轉的始終都是同一個——沈大影帝。


    蘇最終於搞定了,“好了,我走了。”


    “再見。”


    代駕已經在駕駛座等著了,是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男人,能在這邊餐廳當代駕的,估計平時好車開過不少,碰蘇最的這輛也毫不露怯。


    “那是你弟弟?”


    沈星川跟蘇最一起坐在後座。


    “嗯。”蘇最降下車窗跟還站在車子旁邊的蘇鶴之揮了揮手,關上窗後才補了一句,“同父異母。”


    沈星川嘴巴一下子抿緊了,懊悔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車裏開了空調,車載香薰是他喜歡的柑橘香,混雜著淡淡的酒香味,蘇最一坐進車子裏就渾身懶洋洋,沒注意到沈星川表情變化。


    沈星川沉聲告知代駕地址,車子平緩地上路。


    蘇最快要睡過去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什麽,猛地睜開眼睛,翻自己的外套口袋,掏出一個東西給沈星川,“啊,我忘了我把這個給帶出來了,之前說好要給你的書簽。”


    沈星川接住那片纖薄的沒什麽重量書簽,心卻像被重錘敲了一下。


    從齊玉山回來前蘇最就已經被罵上熱搜,沈星川還以為他不會有心思再做這個。


    蘇最把東西送出去後跟電量耗盡的機器人似的,一秒切換休眠狀態,閉著眼歪到車窗那邊睡過去了。


    沈星川朝蘇最那邊看了好一會兒,才重新低下頭看自己手中的書簽,翻轉另一麵的時候發現居然還寫了字,行雲流水、超脫飄逸的四個字——平安喜樂。


    蘇最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下,前麵的駕駛座是空的,“到了啊?”剛睡醒,音色不是很清晰,不像平時那般清脆,柔柔潤潤地滾過旁人的耳朵。


    他扭頭看到沈星川在把玩他給的書簽,這麽喜歡的嗎?


    “到了。”


    沈星川把書簽小心翼翼地收好,“不早了,回去洗洗睡吧。”


    “哦,好。”


    蘇最洗完在床上躺好的時候收到沈星川的消息:【剛剛忘了說了,書簽很漂亮,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晚安。】


    【晚安。】


    沈星川放下手機,把薑黃帶著一絲絲紅紋的那片書簽壓在自己枕頭下,無聲地又重複了一遍,“晚安。”


    --


    蘇最第二天去公司,然後和經紀人一起去跟《盛世風雲》那邊的人簽合同。薛景行的合同已經簽好了,而且一大早剛坐飛機飛往南方參加活動,並沒有跟他們同行。


    溫澤天一路上都在說肖樂的八卦,這幾天丟了什麽代言,參加什麽節目差點被一剪沒,蘇最不是很感興趣,柳素雲嚴肅地提醒道:“這些話在外麵不要隨便說。”


    “我知道了。”八卦的熱情被這倆毫不捧場的人熄滅,溫澤天跟霜打的茄子般閉上嘴。


    合同簽得很順利,劇方派來的人一點沒提這兩天熱搜的事情,結束後還一起吃了個飯。


    《秀美鄉村》第三期錄製的時間還沒定,蘇最以為自己能過上種種菜,看看劇本,研究研究好吃的,這樣懶散快樂的鹹魚生活。


    不想經紀人突然給他安排了不少行程,“你現在名氣上來了,不少合作找上門,不過都不怎麽合適,我看著挑了幾個,在你去錄《秀美鄉村》之前,你先跑這幾個。”


    隨後發來一個行程表,有拍雜誌封麵的,有參加某某盛典的,還要給某網站提前錄製中秋晚會,去商場給某珠寶品牌站台……


    癱在沙發上的蘇鹹魚發出不想搬磚的怨念。


    在忙起來前,蘇最跟方旭瑾約的那頓飯終於還是吃上了。


    “蘇最哥最近很忙?”


    兩人是直接約在餐廳的,方旭瑾先到的,蘇最開門進來他就起身幫他接過外套掛在衣帽架上,又貼心地幫他拉開椅子。


    蘇最都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方旭瑾安排得明明白白,坐好了,說:“好久不見,最近事情是比以前多了。”


    方旭瑾被蘇最語氣中的哀怨逗笑了,“忙也不見得是壞事。”


    這話倒是沒說錯。


    沒有幾個明星敢真的讓自己閑下來,娛樂圈日新月異,藝人更新迭代的速度何其之快,從公共視野消失一段時間就會被徹底遺忘。


    “也是。”


    在方旭瑾這個真正的大忙人麵前,蘇最也不好意思抱怨了,“聽說瑾神在籌備巡回演唱會?”


    “嗯,蘇最哥居然知道。”方旭瑾看起來很高興。


    蘇最有點心虛,他也不是特意關注的,隻是直播的時候彈幕剛好有方旭瑾的歌迷提了一嘴,被他看見了。


    “第一場暫時定在今年的聖誕節,現在還在籌備階段。”方旭瑾直勾勾盯著蘇最的臉,“首場是在n市開的,到時候蘇最哥一定要來啊。”


    “好啊。”


    方旭瑾點了白蘭地 ,“說好要給蘇最哥慶祝的。”


    話說到這了,蘇最也沒推辭,今天是溫澤天送他過來的,不用擔心喝酒了怎麽回去。


    “蘇最哥前幾天是跟沈影帝出去玩了?”吃飯的時候,方旭瑾狀似不經意地問。


    “對啊。”


    蘇最剛好吃到喜歡的菜,爽快地回答完才反應過來,有點心虛地瞅了方旭瑾一眼,解釋道:“還有其他的朋友,那時候我說叫上你的,但是星……沈影帝說你那時候要去參加開幕式,沒時間。”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有其他人在,我們不是獨處請放心,他沒忘了你,隻是你在忙……”


    方旭瑾內心“嗬嗬”冷笑兩聲:“沈大影帝居然這麽清楚我的行程,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呢。”


    陰陽怪氣的語氣,蘇最沒聽出來,還在樂顛顛地附和:“對啊對啊,他不說我都不知道呢。”


    你看,他超愛!


    有沒有一點點心動?


    蘇最目光灼灼地看著對麵的方旭瑾,沒從他臉上看到一點端倪,絞盡腦汁想替沈星川說些好話,但是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好的二人約會,方旭瑾不想再說其他掃興的人,換了另一個話題,開始跟蘇最聊《盛世風雲》。他被劇方邀請去寫電視劇的主題曲,也是要了解劇情才好下筆。


    找到共同的話題,兩人相談甚歡,蘇最喝了兩杯白蘭地,大概喝酒次數多了酒量真的會變好,這次他沒什麽特別大的反應,結束後還是清醒非常。


    “今天跟蘇最哥見麵很高興。”方旭瑾把蘇最送上車,“下次見麵估計得等《秀美鄉村》錄製第三期的時候了。”


    蘇最:“那……到時候再見。”


    ----


    給珠寶站台的商場是在其他城市,蘇最需要提前一天過去,他放心不下已經冒出嫩嫩的小綠芽的生菜和香菜,於是去戳鄰居的聊天窗口:


    【哈嘍.jpg】


    沈星川收到消息的時候剛結束健身,晶亮的汗珠爬在他修長脖頸上,汗濕的運動衣緊貼在緊實的胸肌,腹肌上,他隨手拿毛巾擦了臉上的汗。


    看到聊天框裏那隻探頭探腦的兔子表情包,跟蘇最有幾分神似,沈星川眉眼舒緩,笑了一下,回道:【怎麽了?】


    蘇最大概就拿著手機等他的消息,很快就回過來了:【鄰居,你明天在家嗎?】


    沈星川心下一動,以為蘇最是想約他,手指快速打字:【在的。】


    哪知道蘇最的目的是:【那你明天可不可以過來我家幫我給菜澆一下水?】


    【拜托拜托.jpg】


    沈星川:“……”


    心裏有點小失望,但是又被蘇最對他的需要感到高興。


    【好。】


    雖然不用交接鑰匙,但蘇最問清楚沈星川現在就在家裏,還是跑到隔壁去了,帶上剛烤好的小熊餅幹。


    這個時間,沈星川已經衝了澡,隻是頭發還是濕的,他給蘇最開了門,站在玄關等蘇最換鞋,突然道:“你都把你家門的密碼告訴我了,我是不是也該把我的密碼告訴你,下次你可以直接進來,就不用等我來開門了。”


    蘇最換好拖鞋站起身,遲疑道:“不用了吧,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也不會來,知道了也沒用啊。”


    沈星川接過滿滿一袋烤餅幹,隔著紙袋子都能聞到濃鬱的香味,他抵製住美食的誘惑,堅持道:“怎麽沒有,下次我不在家,還想拜托你過來幫我澆水。”


    蘇最輕車熟路地走到沈星川家的客廳,蹙了下眉頭,說:“說到這個,我還想問你,你家裏養了那麽多花花草草的,要是進組拍戲的話怎麽辦?”


    “我要是出門太久,老宅那邊會安排人定期過來照料的。”沈星川跟著蘇最坐下,還不忘繼續推銷自家的大門密碼:“但是老宅比較遠,每次過來都要費不少時間,其他人我又不放心。”


    蘇最現在是請人幫忙的那個,沈星川說那麽多了,他也不好再說不,“好吧,那我們算是交換密碼了,鄰裏關係更進一步了嘿嘿……”


    沈星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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