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兩姐妹聊到半夜三點,不出所料的,今早沈璐頂著個黑眼圈來公司。趁幾個主管不在,口紅和眉毛都懶得化,公司規定員工必須要帶著合格的儀容儀表來上班,通常沈璐都會簡單打扮下自己,雖然來來回回也就是那幾件衣服。


    公司的同事問她發工資為什麽不給自己買點衣服,女孩子就要對自己好的點。


    沈璐隻是無奈笑著說,要存錢,要存很多很多錢。


    同事笑她,女孩子存那麽多錢幹嘛,又不用娶老婆。


    是啊,她又不用娶老婆,存那多錢幹嘛,可是兜裏有錢,沈璐才會有安全感。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命運和小梁姐挺像的,隻不過她比較幸運,有個好媽媽。


    和大多數窮人家的孩子一樣,家裏小孩多的,大的就要給家裏分擔,沈璐算是比較幸運,能順利讀到高中,最後還能上大學。沈璐的村裏,以前高中的鄰居,很多都是讀了初高中就不能繼續讀了。大點的孩子就要出去打工掙錢,替家裏分擔點經濟壓力。


    而他們也不過才十五六歲。正值青春年華之時。他們沒有追求自己理想的自由,隻有被家裏束縛著的軀殼。


    人性的兩麵很可怕,你又窮又沒出息的時候,身邊所有人都會歧視你看不起你,遠離你背後嚼你舌根,“啊,快看看這是誰家的孩子啊,真沒用啊。”


    等你有錢了,有出息了。那些人又會眼紅你嫉妒你,恨不得你過得比他們慘,同門親戚的人就會開始勒索敲詐你。


    沈璐奶奶大兒子和二兒子兩家,知道沈璐考上了好大學又去了大城市,以為她收入肯定很高,就叫她每個月都要打生活費回來給奶奶,用醜陋的嘴臉說著一些看似充滿倫理道德的話。


    “你雖然七八歲就跟著父母進城裏了,但是奶奶也是帶過你的啊,現在她老了,你可不能不管咧。”


    每次沈璐一聽到這種令她惡心的話惡心的聲音,她都忍不住想立即掛掉電話。


    最後沈璐給奶奶買了個老年人手機,把那些人全部拉黑。沒想到後來沈成風又給她買了一台。不出所料的,沈璐買的那台比較好,被那幾個和沈璐差不多大的孫子偷去賣了。


    沈成風知道後去找他們算賬結果,那家人不認。年底的時候沈璐和沈成風又意外發現,兩人寄給老人的錢被大小兒媳吞了一大半。差點沒把沈成風氣暈。


    最後兩人決定換個法子寄錢,找個同村靠譜點的人幫忙帶。不過父女倆各自找各自的靠譜人,沒一起商量。


    昨晚聽了小梁姐的敘述,沈璐心裏很無奈,卻也沒有辦法。上天給了眾生一顆憐憫之心,卻沒給他們解救眾生的能力。


    小梁姐因為是撿來的小孩,家裏人對她不怎麽好,除了父親和大哥對她好點,其他人都把她當做取款機,吃最差的夥食穿最差的衣服,直到自己15歲那年出去工作了,才有錢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不過那時候她還小,以為自己掙的錢就是屬於自己的。


    養母生病找她要錢生活費也是每個月都不能落下,正在讀中學的妹妹學費也讓她出,直到妹妹考上了個大專,大學的學費生活費都要小梁姐出。後來大哥的兩個兒子開始讀書了,小學的學費也要她出。起初她大哥還不知道,被發現後,她大哥才去製止她養母的這種行為,並且把錢還給她。


    沈璐叱責她為什麽不跑路,這麽多年的報答,也算是還了撫養的恩情了,既然人家不把你當女兒看待,自己幹嘛還要平白無故的付出這麽多。等著被她吸幹血嗎?沈璐越聽越氣。


    小梁姐用悲痛的表情說:你不懂的,她不會放過我的,不會的……


    沈璐歎了口氣,又對她說:“你信不信,如果你不狠心點,將來你結婚了,她們還是不會放過你的,甚至還會跑去找你老公要錢!”


    聽到這句,小梁姐突然就哭了,哽咽的說了句:結不了婚了,沒人要我了……


    因為喝太多酒,生理期也不能請假,最後終於把自己身體喝壞了,導致她不能生育,相愛了五年的男友不得不分手,分手是她自己提的,兩人都是普通的農村家庭,沒有哪個農村家庭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傳宗接代。


    她跟沈璐說起她男友,說的時候滿臉幸福,說她男朋友很愛很愛她,雖然他沒有錢,隻是個送外賣的。每天風吹雨打的跑單,不管晚上下班回來多晚,都會雷打不動的買她愛吃的東西回來給她。


    會在她休班的時候,自己也去調班,然後拿著工資帶她出去吃好吃的。兩人偶爾也會因為點小事吵架,不過最後都是他主動低頭。


    小梁姐說到這裏的時候,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眼睛不知何時已經哭紅。


    她把她男朋友對她說的話說給沈璐聽,哭腔裏帶著點驕傲:雖然我沒啥錢,但是你這麽漂亮還願意跟著我,我的女孩,我不能讓她受委屈。


    她說他沒有嫌棄她是陪酒女,反而還處處維護著她。有次她被一個男人打了一巴掌臉,那是她剛開始在酒吧工作的時候。她咽不下這口氣,立馬打電話叫他來,他當時還在送外賣。聽到後丟下所有單子,騎著破舊的電車火速趕到酒吧。


    到的時候,那個打他的男人已經走了。小梁姐捂著臉,紅著眼,怔愣的看著他。他立馬就把人抱進懷裏,叫她先回家,等他把剩下的單送完就回去陪她。


    小梁姐騙了他,沒有回去,等他晚上回去的時候,他發現空蕩蕩的屋子裏沒有一個人。他坐在家門口抽煙,直到抽了半包煙,小梁姐半夜兩點才回來。


    他眼底幽深的看著小梁姐,最後隻是說了句,“我會努力跑多幾單,直到你放棄在那裏工作為止。”


    他說他恨小梁姐的養母,想帶她去廣東打工,遠離這個吸血鬼,永遠不回來。小梁姐沒有回答他,她知道他也同樣的放不下家裏的父母,他是家裏獨子,更加走不開這個家。最後他隻能恨自己,恨自己的沒用。


    終於有一次,在炎熱酷暑的高溫下,他病倒了。


    小梁姐趕緊辭掉工作去陪他。好不容易兩個人熬了這麽多年,已經打算結婚了,最後查出不孕不育症。小梁姐為了不耽誤他,騙他說自己在酒吧傍上了富豪,獨自一人走了。而他也頂不住家裏人的壓力,加上失戀。傷心的離開了b市。


    聽完小梁姐說的,沈璐久久不能入睡,原來這世界真的會有人比你過得還慘。自己隻是一名努力活著的幸存者罷了。


    沈璐怔愣的想了好久,才慢慢把注意力集中到電腦前。


    今天公司上麵接了個挺麻煩的甲方,幾乎全員加班,除了人事部。


    自那晚何錦回去後,已經過去了三天,人一直沒來上班。


    沈璐發微信問她,何錦說是回去處理渣男了,並且還要叫沈璐等她的好消息,回來請她和顧葉明還要那個許邵煬吃大餐。


    沈璐低頭笑笑,回複:大餐就不用了,你能想開就好,大家都替你開心。


    來公司這麽久,沈璐今晚第一次加班到九點,人已經累得不行,中午就吃了份蛋炒飯,吃了幾口後又覺得太幹,索性就不吃了。現在人已經餓得不行。不隻是她,部門的人都已經饑腸轆轆,而所有人都還在趕工作。


    今天工作出了點錯誤,工作以來第一次有了挫敗感。然後又意外得知自己居然有顧葉明的微信。這心情,上下起伏。


    沈璐難得的發了句牢騷給何錦:好累啊,今天全組加班,我們還沒得下班呢。


    何錦一聽,立馬甩了份美食清單,問沈璐要吃那個。


    沈璐又笑了笑,剛想回複,就聽組長和部長先叫他們回去,剩下的由他們兩個去弄就好。


    全員歡呼。


    沈璐趕緊低頭回複:不用啦,已經下班了,我回去吃就行。你什麽時候回來啊,好想你。


    何錦像是有事,沒有立即回複。


    沈璐確實是有點想何錦了,她漂亮聰明能幹,人也沒什麽壞心眼,有時一句話能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唯一失利的地方就是被初戀男友騙了。不過人哭過後就去秋後算賬,這倒是完全像她的性格。敢愛敢恨。


    沈璐剛收拾好東西要走,對方就發來一句話,是顧葉明和她聊天的截圖。還配了個大笑表情包。


    顧:今天遇到個麻煩主,估計今晚又要睡在公司了。


    2分鍾後何錦又說了一句:我明天回來!等著我的大餐吧!愛你jpg。


    沈璐盯著這句話,睡在公司?有這麽誇張嗎……


    沈璐看完這句話之後,就把手機扔進包裏,開始和一群人下班。沒注意到何錦後麵又發來的那句。直到進了地鐵才看到何錦說的這句話。


    另一邊,何錦九點十分發過去的信息,顧葉明十一點才回複她,又問她叫沒叫沈璐。


    何錦回複:放心吧,少不了她,怎麽,你好像很著急她啊?


    又發來一個戲虐的表情。


    何錦:哎,我回一趟老家發現我堂弟混得還不錯唉,在深圳那邊搞外貿,有車有房有存款,他正好單身,我想把他介紹給沈璐,你看怎麽樣?


    顧葉明看到後,沒有秒回。


    何錦又發來一條: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我堂弟人很好的。


    顧葉明:不怎麽樣。


    何錦:切。你懂啥,你個老處男。不跟你說了,我要收拾東西去了。


    顧葉明坐在輪滑椅子上,大長腿直直的伸出去,用黑色程亮的皮鞋借著地板的助力,左右輕輕晃動椅子。食指和拇指並用的握著手機,西裝外套早已褪去,黑色的襯衫領口處解開了兩個紐扣,酒紅色的領帶也隨著拉開,露出點男人精瘦的鎖骨。


    他看著那刺眼的三個字眼,輕挑眉目,心裏跟著默念一遍,眼神流露出不屑,冷笑一聲。


    等他終於忙完所有事情後,已經是半夜十二點,跟何錦說睡在公司是假的,他睡過一晚,第二天渾身難受。


    回到家洗完澡已經是一點鍾。


    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機,點開沈璐的微信,臉上盡是驚喜之餘的笑意。


    沈璐的微信頭像是個女生卡通人物,看著兩人今天的對話。顧葉明有點不敢相信,他自嘲的笑了笑。沒想到自己一直有沈璐的微信。


    如他所料,沈璐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今天沈璐工作上出了個錯誤,等上交到上級他們這裏的時候已經晚了,最後沈璐免不了被罵。這是沈璐進公司以來第一次被罵。


    顧葉明了解到情況後,趕緊打電話問何錦要她的微信,又問其他人要了一份詳細資料。等人把微信分享過來時,顧葉明點進去一看,顯示的是通訊錄裏的好友。


    顧葉明當即愣了一下,有點不敢相信的點進發送信息。


    時間緊急,上麵還在等,來不及想太多,他趕緊給她發了個信息。


    ——沈璐,去看郵箱。


    顧葉明把漏掉的那部分文件整理好發給她。由於級別關係,他還不能用oa聯係沈璐。


    沈璐像是在急著處理那份文件,沒有回複顧葉明。等到她忙完後,也就是半小時後,顧葉明才收到了沈璐的一個:謝謝。


    然後就沒下文了……


    顧葉明看著這空寥寥的對話框,歎了口氣。


    顧葉明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加的她,又是誰加的誰。加了之後來兩人是一直沒說話,還是因為換手機後,找不到以前的聊天記錄。


    因為工作原因,他微信裏好友很多,不習慣去看去清理微信裏的人,隻要沒有人在朋友圈裏刷屏,發一些無聊的東西。他壓根就不會知道自己微信裏有這個人。


    不過他有點慶幸的是,沈璐居然沒事刪他,這讓他有點小得意。後來又仔細一想,會不會她也是像自己一樣,忘了或是懶得清人罷了……


    顧葉明今晚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了很久,還是沒想出自己什麽時候有的沈璐的好友,沒有聊天記錄還真是難以確定。他又不能去問沈璐。


    他原本還想找出自己當年和林苑琳的聊天記錄認證一下。不過他已經把林苑琳微信給刪了,就在高中畢業的那晚。


    沈璐在接到顧葉明的微信時,也是怔愣了好久,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看到他的這句話,頓了一下,不會吧……她趕緊打開郵箱。


    果然,正是她整理材料時缺失的那份數據資料。


    她沒去想顧葉明是怎麽會有自己微信的,當下之急先是去解決她工作上的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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