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兒:【走了?】


    許白:【有監控?】


    他倆同時開口。


    六兒回,【沒有,這種套房私密性很好的。】


    許白很艱難的挪著身體擺成趴伏的姿勢,頭埋在枕頭裏。


    接著一溜煙到意識裏讓六兒給他放電影,【最新上映的,什麽四角戀情,能隨意兩兩組合的那個,叫什麽來著——】


    六兒:【這麽狗血?】


    【熏陶一下。】許白催促,【快點快點,瓜子還是我買的呢!】


    不得不說,某些時候虐文組成員也會共情。


    個屁。


    男二跟女一情深意重告白的時候,宿主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最終手掌捂住嘴唇,無助且悲傷的慟哭。


    可男一為女二擋刀的時候,宿主又鎮定自若,甚至能滿麵笑意。


    六兒忍不住:【……你沒事吧?】


    【提前演練。】許白眼睛一眨,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臉頰往下滾,最後發表感言,【還是不夠狗血啊。】


    樂知的世界明明比這個更狗血,更悲情。


    ……


    江循行難得心煩意亂。


    開會的時候連高層都隱約察覺出來不太對勁兒。


    江總偶爾走神,雖然在努力克製,但什麽都逃不過這群人精的眼。


    於是長會變成短會,交換眼神之後清清嗓子。


    江循行點頭,難得也沒有嚴肅的反駁,手指點在觸控屏上,“嗯”了聲。


    提心吊膽的匯報者如蒙大赦,當天最後一場會就這麽結束了。


    江循行叫司機送他去的酒店。


    前台朝他微笑著打招呼,江循行不是常客,但這種有錢有權的,每個服務人員都要將其真正的當做上帝一樣恭敬。


    電梯上行。


    六兒:【攻略目標回來了。】


    江循行把他當做玩具,整整一天不必吃飯喝水——好吧,就算桌上有水,床頭精致的玻璃盤裏有小餅幹,心灰意冷的少年人也不可能爬起來大吃一頓。


    被子裏鼓起一小團,江循行沒太在意,畢竟是個活人,出事兒也不至於。


    隻是——江循行以為少年會跑,他當然也沒叮囑過前台要攔,但“跑”似乎已經成為了這些人欲擒故縱的一環。


    江總長腿邁開,兩步就上前,手掌用力,拽開被子。


    很大一部分都被許白壓在身下,江循行力氣用的大,少年人被帶著足足滾了一圈,帶著青腫瘀痕的身體完全暴露出來,仍然是軟弱蜷縮的姿勢,手臂緊緊抱著自己。


    不小的動靜,愣是一聲不吭。


    江循行在某個瞬間以為他已經失去了聲息。


    許白:【攻略目標什麽表情?】


    他沒有脫離樂知的身體,此時閉著眼,蜷縮成一團。


    六兒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江循行此時的神色。


    它用了數據,很快的浮現出幾個關鍵詞,【驚詫、痛苦、喜悅、釋懷……鎮定?】


    這些意義相反的詞匯竟然能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


    手掌貼著帶有吻痕的鎖骨一路撫摸過脖頸,接著捏住尖細下巴。


    年輕清秀的麵龐上腫的很高,甚至還能依稀分辨出手指痕跡,睫毛濕淋淋的垂著,臉上淚痕明顯,江循行捏住下頜的這一會兒,就又有水液順著眼角往下滴。


    少年有數不清的眼淚。


    江循行想叫他睜開眼,因為閉上的時候,就很難從身上找到星星的影子。


    他們最不同的就是氣質。


    一個陽光明媚。


    而另一個……江總想,隻是個劣質的贗品。


    六兒提醒許白,【體溫過高。】


    病痛氣勢洶洶的撲過來,江循行手下的少年喉嚨裏驟然發出痛苦“嗬”聲,手腳連帶著整副身體都開始擰著勁兒抽搐。


    江循行眉頭擰起,要鬆開的手又隨著劇烈混亂的掙紮重新按緊。


    被刻意忽視的滾燙的溫度終於引起了江總的注意。


    目光從半開眼簾當中露出的白挪到發紫的嘴唇,江循行手指發抖,撥了電話。


    醫生來的很快。


    中年男人很沉穩,手裏拎著藥箱快步進門。


    “是高燒驚厥。”


    “溫度太高了。”


    醫生叫江循行按住許白,手裏的針管被擠出多餘空氣,燈光下閃著銀光的針頭刺破皮膚。


    醫生目光也沒有過多停留在少年肌膚上。


    江循行控製不住發抖的手臂,他太用力,把許白手腕上勒出兩道紅痕。


    柳星出車禍的時候他沒在現場,隻是聽那些大人繪聲繪色的講故事一樣描述當時的畫麵。


    ——哎呦,你不知道,太慘了,當場就沒了。


    ——可憐的,聽說撞完還站起來了呢,結果剛起來就大出血。


    ——全是血,手腳都斷了,車窗玻璃都染紅了……可要看好家裏孩子,這正是不聽話的年紀!


    江循行知道星星最乖巧聽話。


    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錯就錯在那位喝了酒還開車上路的司機。


    可惜星星永遠都沒辦法得到道歉了。


    星星甚至都沒等到功成名就的江總的告白。


    “江總!”


    醫生忍不住提醒江循行,在男人下意識鬆開手之後告訴他,“這兩天好好養一養,多補充蛋白質。”


    兩盒藥放到桌上。


    江循行眼眶通紅。


    隻要想起來,他就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額角青筋跳起,劇烈頭痛叫江循行狠狠掐住眉心。


    江總發出聲困獸一樣的嗚咽,上床來死死抱住許白。


    【江循行好感度:32】


    少年在黑暗中被一團巨大的黑霧籠罩,全身顫抖著想要掙紮,卻一動都不能動的僵硬在原地,心髒突突亂跳,黑霧當中伸出一隻隻手,拚命拉扯著他下沉,再下沉。


    ——是你害了正則!


    ——都是你的錯!


    ——聾子!為什麽不去看我哥!


    不是……不是……


    無從解釋,無法辯駁……


    本來就是自己的錯,本來就是……


    嘶啞咳聲嗆出來。


    情緒鋪天蓋地撲過來,許白猛的從樂知身體中脫離,【六兒,我不對勁。】


    他難得有些驚慌,噌噌兩步伸手過去抓數據團,【你快幫我掃一下身體數據。】


    六兒:【你沒問題。】


    它又很堅定的重複,【你沒有任何問題。】


    【當然,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在本世界結束之後申請情感剝離。】


    江循行察覺到許白異常的顫抖。


    男人微微抬頭,俯視著少年又開始流淚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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