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台被推倒的聲音不算太小,小桃著急忙慌的跑過來,跑的又急又快,過來的時候燭台已經定住不動了,但蠟燭骨碌碌滾到了她腳下。


    “公子?”


    “……公子?”


    許白被裹的好好的,露在外麵的一張臉透出不正常的嫣紅,這會兒正在微張著嘴小口小口吐氣,每一口都異常灼熱難耐。


    額頭被小桃觸碰一下,溫度燙的驚人,上次許白嘔血的經曆讓小桃隻要一想就渾身發抖,於是不敢耽誤,飛快的往外跑。


    太醫院那一群是不會來的,小姑娘咬咬牙,還是決定去找謝訶。


    大選之後皇帝在後宮的時間多了,尤其寵愛那個沈嫣,小門小戶出來的,竟然比其他人更快的封了妃,甚至還有能力讓謝訶夜夜留在她那裏。


    這些都是小桃聽說的,等跑到沈嫣居住的宮殿,又看到帝王車架,小桃就知道自己沒找錯。


    “哎呦,小心衝撞了陛下!”李達甩著拂塵,他看起來永遠都是寬厚溫和,顯然是聽見門口小桃和值守太監說話聲音大了才過來看。


    “——哎呦,小桃?不好好伺候著公子,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看到李達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小桃嗚嗚直哭,“公公,陛下是不是在裏頭?求求您讓我見見陛下,求求您……”


    “陛下正在與娘娘說話兒。”李達聲音不高,“馬上到早朝時間了,這會兒不見人的,你還是回吧。”


    “公公,求您通融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他高熱,他——”本來這種事情是不應該在這裏講的,更何況這種事不是頭一遭,小桃之前來請謝訶的說辭就是“公子快不行啦”,所以一下子就不可信了。


    “狼來了”的故事也是這麽個道理。


    李達皺皺眉,示意小桃低聲,畢竟許白是他親自接過來的,宮裏的人精打眼兒就知道人是好是壞,所以他對身體孱弱的小公子還是有憐憫的。


    “公公,先前的藥都吃完了……公子燒的厲害,奴婢實在沒辦法,求您了公公,給通報一聲——”


    李達先聽到殿內傳來的腳步聲,心裏說不好,這裏的動靜還是被裏麵聽到了。


    “是誰呀?”


    嬌滴滴的女聲先傳出來,小桃渾身一震,為了許白,還是定住沒動。


    繁複的裙裝逐漸近了,小桃不敢抬頭,隨著眾人一起行禮。


    “你是哪裏的宮女?一大清早在本宮這裏吵吵嚷嚷,若是驚動陛下定要亂棍打死!”


    一聽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主。


    小桃脊背冷汗直冒,連連磕頭,“奴婢……奴婢是伺候公子的,奴婢……”


    “好,既然還知道自稱奴婢,那便是還記得自己身份,可一大早喧嘩驚擾聖駕該從重發落,點翠!”她叫,“掌嘴三十,重重的打!”


    “娘娘!娘娘饒命啊!”小桃滿臉煞白,所以看到後頭明黃的時候仿佛看到了救星,“陛下,陛下!是公子高熱,奴婢才鬥膽來求,無意……”


    “還敢狡辯!”沈嫣已經柔若無骨的被謝訶摟在懷裏,嬌媚聲音讓人聽了卻不寒而栗,“點翠,給本宮狠狠地打,看看以後還敢不敢這麽沒規矩!”


    謝訶一句話都沒說,小桃原本認為陛下那樣寵愛公子,必定會有所表示,可是黃袍隻是在旁邊站著,哪怕小桃頭都磕破了也沒開口。


    “陛下!陛下,求求您,太醫不肯去,求您救救公子——”


    啪!


    這是第一下。


    手掌掄圓了摑在臉上,隻是第一下就叫人頭暈目眩。


    啪!


    第二下小桃的嘴角就滲出鮮血,她還不明白帝王薄情,直到她不可置信的望了一眼。


    從前對公子時的溫柔現在都給了那個衣著華麗的娘娘,公子病中,陛下卻毫不在意。小桃如遭雷劈,忽然明白了姑姑說的——在宮裏啊,不光是要好好伺候主子,還要會選主子,畢竟主仆寵辱相依,哪天主子失寵,咱們也就跟著受牽連。


    啪!


    接連又是幾下。


    “哎呀。”沈嫣扭過臉來,仿佛是不忍再看,卻是更深的依偎進謝訶懷中,“那位……公子,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


    這話聽進小桃耳朵裏猶如驚雷,可是皇帝還在接著說,“不過寵了幾日,便無法無天了,不必管他!”


    怎麽會這樣呢?


    小桃回去的路上跌跌撞撞,她臉頰已經高高腫起,任誰看見都知道是剛受了罰。


    謝訶疲於應付沈嫣這樣恃寵生嬌的跋扈女人,他想起的還是許白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隻是給了這麽久的甜頭,也該冷落冷落,好讓他認識到深宮之中隻有自己才能依靠。


    “咳,咳咳咳……”


    殿中冷冷清清,隻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傳過來,小桃抹著眼淚,看見許白竟然下了塌,穿著褻衣,手支著額頭咳的渾身顫抖。


    或許是藥喝的太多,現在許白身上總帶著一股苦澀藥氣,湊近了才能聞到,莫名的有些勾人。


    小桃上前來扶他,柔聲道,“您回去躺著吧,燒還沒退呢。”


    許白望過來,其實在小桃過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


    “你的臉——”


    一定是因為自己。


    “是奴婢衝撞了娘娘,被罰的。”小桃不敢多說,她總會想起陛下冷漠的樣子,若是真的被完全厭棄,自己無非是做回浣衣局的粗使宮女,可是公子怎麽辦呢?別說以後,如果這次沒有湯藥,恐怕就是熬不過去的。


    “公子快去歇著。”


    許白歎口氣,他渾身酸痛,指尖兒不由自主的發抖,喉嚨幹癢,壓抑不住的發出低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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