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城市的大草原上立著許多蒙古包,蒙古包裏溫暖的燈光從小窗裏透出來,在黑夜裏像沾了霧氣的螢火,在廣闊的草原上散著星星點點的光。


    艾潼坐在蒙古包的角落裏,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煙,生氣得恨不得把手機捏碎,“我讓你幫我接綜藝,沒讓你幫我接那麽缺德的綜藝!你自己來看看,這是什麽生活環境!他媽的連個衛生間也沒有,我洗個澡還得跑到公共澡堂……現在都什麽時代了?怎麽,這些人是現代文明的漏網之魚啊?!我在這兒拍攝一個來月,怎麽待啊?!”


    “……這個綜藝主打的本來就是原生態,現在的人生活太累了,就愛看點放鬆的,大家在城市裏打拚了一個星期,周末就想看看心之所向的大自然,這個綜藝都做到第三季了,之前的口碑你自己看過了呢!”


    經紀人詳細的解釋著,艾潼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她之前隻知道要來上一個生活類簡單輕鬆的綜藝,沒想到是這麽個“簡單”法!


    “我管他輕鬆還是累,跟我有什麽關係?!上綜藝不就是拿劇本演戲,這樣的環境我怎麽生活?!我是遠古人啊?!現在哪還有人一個星期不洗澡?!”


    “哎呀,你別鬧小情緒了……這個綜藝之所以受歡迎,就是因為真實和溫暖,現在真正的遊牧民族很少了,導演組最初官宣草原主題的時候網上口碑有多好,你自己看見的啊!攏共也就一個月的時間,你忍忍不就過了嗎?”


    “我忍不了一點!你去跟導演說,找一天晚上錄一組我睡覺和起床的鏡頭,剪輯在正片裏!每天晚上錄製結束我都要回到城市裏住酒店!”


    “……艾潼,你不要太任性了。”


    “我任性?!是我任性還是你無能啊?怎麽,是除了這個綜藝接不到其他綜藝了?你要是接不到,要不,我換個能幫我接到合適綜藝的經紀人啊?”


    艾潼尖酸的說,手機聽筒裏傳來一聲輕歎,“行吧,我知道了,我去和節目組溝通。”


    艾潼掛了電話,抽完了最後一口煙,越看這個蒙古包越不順眼。


    唉,這個經紀人,真是太無能了!


    唱片唱片收不到好的歌,歌迷催得要死了也發不出片來,電影電影要不到好的角色,唯獨進了個孤導的組,還是她自己找的關係。


    以她出道十來年的咖位和經曆,選秀類音綜舞綜當個導師,過分嗎?


    愣是接不到。


    非要把她弄到這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來受罪!


    還讓她演什麽陽光開朗女,這樣的破環境,她倒是要開朗得起來呢!


    她不由得想到萬琳的經紀人,真是太羨慕了!


    無論是之前音綜舞綜留下的經典舞台,還是各種時尚發布會的邀約,萬琳車禍複出,立馬又接了孤導的電影……


    這些資源砸在誰身上誰不得紅得發紫啊?!


    唯獨砸在萬寶寶身上,猶如石沉大海。


    她越想越氣,想再點支煙,又覺得這個破房間不通風,抽煙太嗆,於是披了個厚棉服出了門,打算去室外找個攝像機的死角,再點一支。


    順便上個廁所再回來。


    外麵還下著雪,唉。


    從小到大沒體驗過的戶外衛生間,她這次算是領教了!


    出了門,她繞開了機位密集的區域,找了個可以卡兩台機位死角的角落打算點支煙就去廁所,誰知道剛拐進角落就碰上了也在室外點了支煙的韓玄宇,見她出來,立刻禮貌的站直了身體對著她點頭,“艾潼姐好。”


    艾潼的臉拉得更長了,又在心裏把經紀人拉出來鞭了一次屍。


    接的什麽破綜藝,也不看看都有誰來參加!在劇組萬琳礙她的眼搶她的角色,來參加個破綜藝還要看見這個黃毛小子!


    唉,她到現在都沒有大紅大紫,一定是因為她跟經紀人八字不合啊!


    想到這裏,她毫無顧忌的白了韓玄宇一眼,轉過打算另尋一處地方,韓玄宇卻著急的叫住了她,“艾潼姐!”


    “幹什麽?!喊什麽喊?人家不理你還硬要喊,你嘴疼啊?!”


    艾潼毫不客氣的說,話音未落就又要往前走,韓玄宇趕緊衝到她麵前,“艾潼姐,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跟你沒話說。”


    艾潼想也不想的回絕他,“我認識你嗎?我們很熟嗎?麵都沒見過幾回,哪來話說?”


    艾潼的語氣裏是毫不遮掩的鄙夷,韓玄宇也不太在意,笑笑的看著她,“這一回生二回熟,往後錄製還有許多見麵的時間,提前熟悉一下,不是挺好的嘛?”


    噢喲,萬琳也真會挑,這小子長得好看也算了,嘴還那麽甜,怪不得上個舞綜兩個人就看對眼了,想來,她和這個小子在一起,還是很快樂的嘛。


    “艾潼姐,綜藝官宣了陣容之後,網上的評論你看了嗎?”


    見艾潼不再繼續往前走,韓玄宇笑著說,艾潼確實也沒有那麽抵觸了,索性從口袋裏拿出煙點上,抽了口煙才稍顯不耐煩的開口,“沒看。”


    “對於我們的身份和立場,網友還挺感興趣的。”


    艾潼不解的轉頭看他,微微蹙眉,“對我和你感什麽興趣?”


    韓玄宇笑了笑,卻不是譏諷或挑釁,“你和阿琳自打出道都處於一個輿論漩渦中心,有一個人的地方就必然會出現另一個人的評論,我和阿琳又是男女朋友……網友肯定會好奇,我和你是怎麽相處的啊。”


    “嗬,網友好奇的隻有這個嗎?網友還好奇螞蟻怎麽交配,蜘蛛怎麽繁衍,南半球的地下洞穴裏都埋著什麽奇珍異寶,那你演給他們看呐?”


    艾潼毫不留情的譏諷道,覺得韓玄宇說得完全是廢話,抽了兩口煙打算去廁所,韓玄宇卻再次開了口,“我的意思是,艾潼姐,網友隻要好奇就會有熱度,有熱度就代表有流量,你出道那麽久了,一直也不溫不火,流量……你不想要嗎?”


    原本已經邁開腳步往前走的艾潼聽見這話,倏然轉頭看向韓玄宇,韓玄宇依舊客氣的笑,可雙眸裏卻沒有什麽笑意,艾潼微微眯眼。


    喲,漂亮男孩還攻於心計,這不得夠萬琳喝一壺的啊?


    “你這話什麽意思啊?我不溫不火,萬琳就火了嗎?她不火,你寄生在她身上,有什麽用啊?”


    艾潼終於正眼看向了韓玄宇,鄙夷得直言不諱,韓玄宇也不太著急,笑著點頭,“是,我也覺得我一直紅不起來,怪對不起阿琳的……所以我這不是才想和你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有什麽辦法……讓我們都紅起來嗎?”


    嗬,對不起阿琳?


    我看你是對不起自己吧!


    “什麽辦法,說來聽聽。”


    艾潼心裏鄙夷著,嘴上卻還是很誠實的說,韓玄宇就知道她一定會感興趣,立時就來了精神,“這個綜藝主打的就是真實和溫暖,這溫不溫暖嘛,是剪輯的事,但我覺得,我們可以在‘真實’上做點文章。”


    “哦?”


    “公司裏這次給我的人設是陽光開朗大男孩,我覺得很好,正是因為‘陽光開朗’,那不是才足夠‘真實’和‘耿直’嗎?”


    韓玄宇笑著說,艾潼輕笑,往手上嗬了口氣,“那麽冷的天,我沒時間聽你賣關子,要說就說,不說就滾。”


    韓玄宇依舊不生氣,直白的開口,“我和阿琳是官宣的情侶,你和阿琳明麵上是好朋友,我們不是應該相處得很好,我處處對你多照顧,愛屋及烏才對嗎?”


    “嗬,真有意思,愛屋及烏對我多照顧,立你的深情人設啊?我憑什麽給你配戲啊?你算老幾?”


    艾潼一聽就明白了韓玄宇的意思,不屑的譏諷,韓玄宇也不急,“沒錯,我炒深情,你當然也炒深情啊,你和阿琳過去的關係不是很好嗎?姐妹情深,現在的女網友不是最愛看這個嗎?女網友們不是都說‘女孩子的友誼是最美好’的嘛?”


    艾潼轉頭看他,想起了一些遺忘了許久的記憶片段,臉上的譏諷亦冷下了幾分,掉頭就走。


    韓玄宇臉上有一絲疑惑,想了兩秒才又重新開口叫住艾潼,“艾潼姐,你和阿琳比了那麽久,從出道就比到了現在,你不想比她紅嗎?”


    “想啊,我當然想。”


    艾潼轉回頭,滿是不屑,“可你的破計劃並沒有打動我。”


    韓玄宇探究的笑,“是沒有打動你,還是你真的把她當朋友,才不願意把你們的過去拿出來炒作呢?”


    艾潼臉上有那麽一瞬間的猶豫,轉而諷刺,“年輕人都那麽喜歡自作聰明嗎?”


    韓玄宇挑眉,“那你為什麽不肯呢?畢竟,這可是你現在為數不多能把觀眾拿捏在手裏的機會,你真的……不想把握嗎?這個時代是沒有人在意實力的,有話題有熱度才有流量,投資方的資源才會向你傾斜,那麽好的機會你不要,你還敢保證下一次有這樣的機會嗎?”


    韓玄宇笑著說,艾潼沉默了一瞬,微眯雙眼的看向他,“你把萬琳拉出來和我一起炒作,她知道嗎?”


    韓玄宇誠實的搖頭,“她當然不知道,她也沒必要知道。”


    艾潼沒說話,韓玄宇理所應當的說,“兩個人在一起,誰還能不希望對方好呢?我好一點,對阿琳來說,不也是好事嗎?”


    “哦?哪裏好了?萬琳應該很享受你寄生在她身上,無法獨立行走,沒了她就什麽都不行才對啊?畢竟,她那麽自我中心的人,當初選了你,不也是因為你聽話好控製嗎?為什麽明明是利益驅使,非要說得好像你們有感情一樣啊?”


    艾潼似笑非笑的問,一直淡定的韓玄宇臉上的笑終於淡了些,他不在意的攤了攤手,“那……對於我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好。”


    艾潼利索的回答,不想再在冰天雪地裏浪費時間,她鄙夷的瞥了一眼韓玄宇,“下次記得,做人就敞開天窗說亮話,在這個圈子裏,就算利欲熏心也不是罪過,但……道貌岸然是。”


    說完,她轉身朝著廁所走去,韓玄宇看著她的背影,微微譏笑,也離開了角落,回到了自己的蒙古包裏。


    翌日,綜藝開始正式錄製,這是個體驗田園生活的綜藝,六個常駐明星加上兩個飛行嘉賓到田園來做客與暢聊。


    可和其他生活類綜藝不同的是,在飛行嘉賓到來之前,常駐明星完全不知道到來的是誰,節目攏共十二期,三天錄製一期,錄製時間一個月。


    艾潼入行十年,出演過不少角色,在攝像機麵前隨便演個戲也算是手到擒來,沒有和韓玄宇對過任何台詞,就像是二人很是熟稔一般,常常開著玩笑,韓玄宇大概是做過功課,也接得住她的戲,就連常駐明星也看得出來,因為萬琳的關係,這兩個人的關係異常的好。


    第二期錄製結束,第一期首播,果不其然,艾潼和韓玄宇上了熱搜,觀眾們都在說“這兩個人太有愛了”“看個綜藝不僅磕到了韓玄宇和萬琳,還磕到了萬琳和艾潼,值了”。


    艾潼對韓玄宇有些另眼相看,倒不是覺得他有多優秀,而是覺得他在把握機會上有一種傾盡全力的決心。


    完全不擇手段。


    他真是適合這個圈子。


    第三期錄製的前一天晚上,艾潼補錄完了第二期的鏡頭,打算開車回城裏的酒店,不管導演和節目組如何勸說,這樣的生活條件她也接受不了,所以她配合著導演補拍了任何一個有可能穿幫的鏡頭,每天夜裏都堅持要回城裏住酒店。


    剛把車的火點上,開了車燈,她坐在車裏想點根煙,讓車熱一會兒,忽聞敲擊聲從玻璃上傳來,她轉頭,穿著棉襖的韓玄宇正在車窗外,她不耐煩的把車窗放下來。


    “艾潼姐,你是要回城裏嗎?”


    艾潼冷笑,“不,我是要去草原放羊。”


    韓玄宇自然聽得出來她這話裏的諷刺,可他現在趕時間,也不太在意,“你回城裏,能帶我一下嗎?我也要進城。”


    “你夜裏不是就住這兒嗎?去城裏幹嘛?”


    艾潼冷冷的問,韓玄宇笑得不好意思,“我有個發小,來這裏旅遊,聽聞我在這裏錄製,非要來找我敘敘舊,喝一口,我這不是想著見一麵也不容易,就約在城裏了嘛……”


    艾潼看著他思索了一瞬,轉而點頭,“上來吧。”


    韓玄宇一邊道著謝一邊拉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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