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不知是從何處聽到的消息,暨白找到了曇晝,對她說:“我要出發去尋找魂木,阿婉的遺體求你替我保管。”


    九月十七,暨白渾身是傷地回來了,他還缺了一條胳膊,隻是他的臉上卻是欣喜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從冰棺之中取出容婉的遺體,臉頰相貼,他柔聲細語道:“阿婉,能救你了。馬上。”


    魂木配以魂燈使用,可以造魂。曇晝曾經聽過這個傳聞,但是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瞧見。青色的火苗燃燒了七天七夜,暨白死死守著魂燈不讓任何人靠近分毫。就在第十天之時,火苗滅了。


    暨白的臉色灰白,又一次使用魂木催動火苗。


    失敗。


    失敗。


    還是失敗。


    第九十九次的時候,魂木隻剩下最後一截,隻夠這一次使用了。哪怕狠心如曇晝此刻都有些不忍道,“別試了。人死不能複生。”


    “不。若那是天道定下的規矩。我偏要逆天而行。”暨白說著,忽然催動妖力將自己的一魂一魄剝離了出來,生剝魂魄的痛苦比烈火烹油、刀山火海還要難以形容,可是暨白一聲不吭。他將魂木和自己的魂魄送入魂燈之中,靜靜等待。


    他眼中的懇求已經近乎卑微,眼角滴下一滴滾燙的熱淚,在即將落到火苗之中時被他伸手去攔,但是沒有攔住。淚水滾入烈火之中,曇晝正想說萬年來魂燈造魂幾乎無人成功之時,火苗噗嗤噗嗤地攢動起來,五顏六色的靈力從天地各處紛至遝來,如萬樹千花。景象之壯觀讓曇晝也不由發出一聲讚歎。


    曇晝伸出手,靈力從她指縫間流逝而去。逐漸在空中凝聚出一個透明的人影,那人影閉著眼睛,但是依稀可以看出身形麵容就是容婉的模樣。


    曇晝忽然想起在風雨天一閣之中聽到的那個傳聞,一隻龍闖入摘星閣要救一個魂飛魄散之人,最後果真將人救了回來。


    原來,暨白就是那條龍嗎?


    分明已經將人救了回來,可是曇晝的臉上卻更多的是灰白的死意,如今知道了造魂的方法,可是這似乎對於她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以一魂一魄換取天魂的回歸,這並不是筆劃算的買賣。


    曇晝想轉身離開,但還是刹住腳步。她緊緊注視著眼前的一切,造魂儀式持續了整整十天十夜。暨白小心翼翼地將那造出的魂魄裝入容婉的身體之中,可是在魂魄入體的刹那,容婉的身體無風自燃起來,待到暨白反應過來要去滅火之際,容婉的身體已經化作飛灰消散於天地之間。


    可是出乎意料的,暨白沒有瘋魔,他十分平靜地接受了一切,就好像回光返照之人一樣無事發生。容婉的魂魄被他隨身帶在了一個木偶人之中。


    這日,他外出遊曆之時遇到了無極的修者,前一任宗主注意到他就是那隻闖入摘星閣的孽龍,加之舊日對妖族的恨意,導致兩方大打出手。兩方人馬從天南打到海北,最後在芙蓉穀處停下,雙方同歸於盡。


    看完了故事的全部,曇晝覺得問題就出現在容婉身上。可是,容婉已經死了。


    眼前的一切歸於黑暗,曇晝握住手中長劍踏步而去,眼前的場景飛快變幻,忽然停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這裏遍地是花,微風迎麵而來,粉色的芙蓉花在風中搖曳身姿,桃花紛紛而落,粉色的花瓣在空中一片片閃過,金色的陽光下,落紅溫和而柔軟地勾勒出一片奇研的畫卷。


    這裏是……百年前的芙蓉穀?


    為什麽幻境會變成這個?


    曇晝心中疑惑,緊接著就看見不遠處的芙蓉花忽然如灰燼一般消散,散去的靈力化作一縷清風吹拂而過,落在一處空曠的土地之上,那裏迅速長出了一朵豔麗的芙蓉花


    雨水順著葉脈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敲打在芙蓉花上,緊接著那芙蓉花居然以一種飛快的速度長大,周圍的芙蓉飛快消失,最後全都集中了全部精華於那朵大芙蓉之上,嘩啦啦,風吹過的聲音。


    曇晝看到了眼神略顯青澀的曲維舟不可思議地看著空無一物的芙蓉花田,最後目光鎖定在了最後一株芙蓉之上。


    紫色的閃電將天撕成兩瓣。某個打雷下雨的天氣,一個男孩躲雨之中來到此地,分明自己被淋得渾身狼狽,卻還是見芙蓉花可憐,心生憐愛脫下外袍去為其遮雨。


    雨過天晴,往後的每天,男孩都會來到此地。某天,男孩到這裏的時候卻被嚇得整個人跌落在地,因為他眼睜睜看著麵前的芙蓉花變幻作一個女子的模樣,大眼瞪小眼。女子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你好。”


    “你好。我叫屈材。”小屈材就這樣被吸引了目光,久久不能移開視線。


    曇晝一頓。她說為什麽總是很難找到屈材,原來是來會見婉娘了啊。還說勘破紅塵呢,這也勘不破啊。


    天驕的響雷鞭打著烏雲滾滾而來,一個雨夜,寒鴉張皇失措的撲騰著翅膀亂飛,十歲的屈材坐在殿中心中焦急地看著窗外,他隨意掰扯了幾片樹葉,丟在地上,正準備撐傘去找婉娘,忽然眼角的餘光一瞥,看著地上無意間形成的卦象呆了神。


    曇晝雖說不懂這些,但也看出不是什麽好卦。


    從那日起,屈材不再主動去找婉娘了,而是婉娘主動來找她。曇晝記得屈材的眼睛原本不是壞的,隻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就瞎了。幻境之中的場景依舊在進行著,屈材和婉娘吵了架,起因是婉娘故意逗他將來他長大了要娶自己,結果屈材忽然大發脾氣衝出了院門。


    他呼哧呼哧地跑到了一處橋頭,流水從腳下消逝,他蹲在一處石頭之前雙目通紅,看起來要哭,卻沒有哭出來。


    他拿著匕首在石頭上刻下自己和婉娘的名字,曇晝認出了那是三生石,是無極弟子專門登記道侶的地方。她忽然想起屈材說過,自己與婉娘並無緣分,果不其然,下一刻,那石頭上的名字忽然像是被水抹去了一般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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