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師姐!”


    易環佩的聲音穿破重重雲瘴傳來,曇晝回神看去,八表同昏,霧失樓台,月迷津渡。一人立於雲霧之中朝她伸出手來,似乎在邀她同遊。


    曇晝猶豫片刻,手緩緩伸向她,又在離她半寸之時猛地止住。她悍然縮手,逃也似的轉身沒入黑暗之中,一條路走到亮。


    而她身後,那人嘴角掛笑,並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就好像篤定了她終有一日會再回來一般。


    萬物歸於一物。眼前的萬物漸漸明朗起來,曇晝從地上坐起身來,拿出丹藥吃了一顆之後抬頭看著麵前的巨龍遺骸,忽然起身輕輕拂過每一寸白骨,最後將其收入耳飾空間之內仔細收好。


    前世她便是在此處獵殺青龍,真正踏上殺伐一途的。曇晝的手指微微蜷縮一下。


    易環佩鬆了口氣道:“師姐你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你剛剛差點入魔了。後麵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又好起來了。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你剛可嚇死我了。”


    曇晝的指腹在耳飾上刮過,圓潤的手感讓她愛不釋手,半晌才強撐著自己的身體回身看向易環佩道:“易環佩,你聽好了。若是一日我失去神智,變得六親不認、好壞不分,請殺了我。”


    曇晝說話很少用這種鄭重其事的詞語,大多是玩笑般地調侃或打趣,這一個“請”字直接將易環佩唬住了。她良久才期期艾艾地開口道:“殺、殺了你……師姐,我我不敢。”


    “不,沒什麽不敢的。隻有想不想。願不願意。”曇晝輕輕咳嗽一聲,“若是那日你不殺我,便是我殺了你。這件事不僅關乎你的性命,也關乎我的生死。其中利益牽扯你可明白?”


    易環佩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經過這一場混亂,全部宗門都傷亡慘重。


    後麵的幾日依舊是曇晝教導易環佩練劍學習,易環佩的天資不算頂尖,但好在心性堅韌肯吃苦,進步倒也算快。


    秘境今天下午就能打開,易環佩的傷稍微輕些,攙扶著曇晝從秘境出去後,兩人先去了一趟卜算子門。


    “兩位稍等,師傅他正在會客。”卜算子一門的人大多短壽,所以公權尹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一派掌門,但無人敢對其表示不服,因為他是十二聖人親自選中的。就像五域換了一批又一批的一域宗門首位,而中域微氏皇族九大世家的地位不可撼動一樣。


    兩人坐在會客廳內等候,卜算子一門門風清廉,偌大的屋子內隻有幾張桌椅和兩塊蒲團,就算是一派掌門的房間也不過比之多了一張床。


    與客人擦肩而過,曇晝注意到此人耳後有一塊火紋刺青,五指微微蜷縮而起,右手已經搭在劍柄之上了,那人忽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曇晝手指一頓,默然與他對視,瘋狂壓下眼底洶湧的恨意。


    那人並沒有發現什麽,轉身離開。


    公權尹欲言又止,最後斟酌道:“姑娘出現了,便是帶出在下想要的東西了。”


    “你這話有意思。你都算準了那是我的機緣,若是我帶不出來還算我的機緣嗎?”曇晝稍稍平複了心情,聲音如白水一般淡。


    “不一樣。”公權尹給她倒了杯熱水,溫聲道,“每一個來找在下算命理之人,在下都會告誡一句話,送給姑娘也正合適——命雖天定,福自己求。”


    曇晝沉默地望著他,把自己腰間的佩劍拔了出來,指腹摩挲過劍身之上的時間二字,“正是此物。隻是怕是不能給你。因為這劍與我有本命契約。”


    “無妨。”公權尹伸手道,“姑娘把它借在下一用便可。花不了多少時間。”


    說罷,他接過劍在自己手腕處劃下一道血痕,血液順著傷口滴落在茶杯之中,滴滴答答不過片刻便積蓄滿了一杯。他手指在傷口上輕輕一撫,血登時止住,他道:“卜算子一門之人是沒有時間的。多謝姑娘。”


    曇晝將劍收了回來,感覺到劍身的震顫,其間靈力流轉如潮起。她不由抬頭道:“何意?”


    公權尹道:“算卦之人五弊三缺,大多因為窺視天機而短壽。於是一位先人發現了時間可以延緩我們死去的速度,隻是時間一物在下不知何解,那日見到姑娘心念直轉,窺得天機一線方才得知時間便是道。”


    “道?”


    “道。”


    “時間就是道。姑娘這麽早就悟出了自己的道,實在可喜可賀。隻是眼下我派的情景姑娘也看到了,實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賀禮。”公權尹笑道,“若是姑娘有什麽看上的,盡管開口討要便是。”


    看著家徒四壁的房間,某人:“……”


    曇晝手指敲了敲桌麵,“倒也不必,你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好。”


    “姑娘請問。”


    “一,這血做什麽的。”


    “煉藥,給年輕弟子吞服可減輕命盤反噬。”


    “好。”曇晝道,“還有一個問題。你剛剛說的‘命由天定,福自己求’是什麽意思。”


    “姑娘以為呢?”


    “我認為,命雖然由上天寫好了,但是人生中有許許多多的不確定因素。於是結局已定,過程未定。”曇晝緊緊注視著他,不願意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可是她失望了,因為從頭至尾公權尹都是那一副笑麵虎的表情,分毫未動。


    此刻笑麵虎開口了:“姑娘已經自己悟出來的道理,就不必再問我了吧。”


    曇晝沒有說話,沉默地看著對麵雲淡風輕的某人,忽然起身告辭離開。


    易環佩聽的雲裏霧裏,不由道:“師姐,你們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啊。”


    曇晝立於院中海棠樹下,萬千花叢之中回首看她,夕陽勾勒了她裙角的光。她意氣風發立於台階之上,“也就是說,命若由天,則逆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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