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怪物!我這叫活潑好吧!”


    哪怕恐懼,哪怕全身都止不住地在顫抖,哪怕她真的不想死去,更不想看著薛驕陽死去,可她依然舉槍向天,扣動扳機,火束穿天,被洛毅隨手拍散。


    藍慕靈的武裝負荷值達到極限,褪去,那高天之上,洛毅背向赤紅的黃昏,蒙上夜幕的陰翳。


    他破碎的身軀正在聚攏,大腿、手臂、胸膛、頭顱、漆黑的眼……以及白色的眼。


    他捏了捏充滿力量的手掌,眼中浮出嗜血的鮮紅,是時候……來一場真正的屠殺了!


    “滴……答……”


    水滴從天空落下,映出初曉、白晝、正午、黃昏……黑夜。


    一道【門】悄無聲息地從洛毅背後開啟,荊非手握一把如夜空般漆黑的長劍,從上至下,樸實無華地將他一斬兩斷。


    洛毅回眸,眼中是嗜血的亢奮與無上的威壓:“我正要去找你呢,荊非。”


    他一把捏住荊非的頭顱,稍一用力,便炸成鮮血之花。


    “非哥!!!”


    藍慕靈破聲大吼,聲音卻完全傳不到荊非的耳中。


    荊非的頭顱複原,漆黑深邃的眸子中是不屑一顧:“我來了……而你……永遠都無法再如願以償。”


    “哈哈哈!”


    “你還真是喜歡大放厥詞,我是不死不滅的神,現在連最後的希望殲星炮都已炸膛,你如何能殺……”


    “咳!!!”


    洛毅捂嘴,口吐鮮血,聲音從雄厚變得蒼老,他的皮膚、血肉、骨骼也在急速老化,如同枯槁的幹枝,無法複原:“這是……怎麽回事?”


    他瞪大愈發衰老的雙眼,不敢置信:“你的劍……”


    黑夜終將降臨,不是世界的黑夜,而是世間穢物的黑夜。


    洛毅掌控的是穿梭世界的空間之力,黃昏掌控的則是不休不止的——時間法則。


    黃昏於混沌初開之時降臨於世,行走於漫漫黑夜,一路前行,為無數滿目瘡痍的世界……抹去穢物。


    他掌控著時間的法則,擁有真真正正無窮無盡的生命,他曾於隨手便可殲星的國度回溯時間千萬遍,卻仍未能將其拯救。


    他於時間的長河中遊蕩,將自己的記憶與過往的時間遺忘。


    然而他的使命沒有因此結束,一旦有世界陷入滅亡的危機,他便會降臨於此,為世界帶來新的希望……與存續。


    他本不想找回自己的記憶,因為他不想再體驗一次千萬次也改變不了命運的無力。


    可……


    姬柰的悲傷、無力、決絕他感同身受。


    荊非的痛楚、悔恨、堅持他看在眼裏。


    他們值得自己竭盡所能去拯救,值得獲得一個——美好溫柔的家園。


    他找回記憶,找回過往的時間,從混沌……到清晰……跨過歲月的長河……


    他才是那一位掌控時間的——“神靈”。


    這把劍本不叫末位,其真名——終焉!


    洛毅吞噬的無數生命讓他足以抵禦殲星的毀滅,卻從不代表他的時間永無止盡。


    他不是神,也絕無法成為神,他的生命存在盡頭,百年不夠……便千年,千年不夠……便萬年,萬年不夠……便億年,億年不夠便……


    億萬年。


    這一劍,蘊含著無窮無盡的時間。


    這一劍,斬出終焉!


    洛毅的肉體從蒼老……到幹涸,從人形……到犬型,咳出鮮血,無法再變幻模樣。


    匍匐在地,洛毅高高地揚起頭,爪子在泥土裏抓出深深的痕跡,不甘、怨恨到了極致:“你……騙……我……”


    他哪能不明白,荊非機關算盡,撒下彌天大謊,為的就是這終焉的一劍——能夠切切實實地從他身上斬落!


    即便是這個聰明到讓他此時真真正正發自本能生畏的“怪物”,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方。


    荊非俯瞰洛毅,平靜無波,他掏出一把【鑰匙】,於虛空之中插入,擰轉,打開一扇【門】,【門】前漆黑一片,【門】後空無一物:“你明明這般執著,也並不愚笨,卻唯獨忘了一件最重要、最本質的事——”


    “你的空間之力從何而來?”


    荊非這一個反問,讓洛毅再度瞪大雙眼,瞳中山洪搖蕩:“你為噬神而生,擁有吞噬世間一切掠奪其力量並讓其不複存在的至高權能。”


    “你於那通往神界的【門】咬下一角,自此之後,擁有穿梭空間的力量。”


    “你吞噬之物會蕩然無存,那一扇回家的【門】永遠地……”


    “缺失了一角。”


    “我原本也不知道該如何打開缺角的【門】,你那刺破我胸膛的空間之刺提醒了我。”


    荊非再度拿出一把【鑰匙】,走到這扇【門】的後方,捅入空無一物的虛空之中:“既然以一扇【門】的空間法則打不開缺角的【門】,那就用兩扇【門】來……”


    “欺騙法則。”


    他擰轉【鑰匙】,於【門】後打開一個扇形的破碎的角,【門】前漆黑一片,【門】後空無一物。


    他跺步走到第一扇【門】的前方,第二扇【門】那空無一物的一角正好將第一扇【門】的漆黑遮擋,化作一扇——


    “我確實欺騙了你,我猜測的通往神界的路從來都不是門中之門,而是這——”


    “缺角之門。”


    “你應該很清楚地知道,致幻短時間內對同一個個體不會生效第二次,你眼前所見到的——”


    “就是最真實的景象。”


    洛毅眼中映出那一片空中花園,熟悉的花香隨風飄揚,魚兒在空中遊蕩,鳥兒駐足樹梢,蜻蜓蝴蝶嬉戲,神聖、遙遠而又……親近的倩影背對此方。


    洛毅明明掌控著能夠回到神界的力量,他卻總想著將這股力量用來掠奪、摧毀。


    這是何等的諷刺……


    他掙紮著,拚命地掙紮著向真正通往神界的【門】挪去,呼喚出那朝思暮想的一聲:“媽……”


    “我說過……不會讓你得償所願!”


    荊非抬起腳,將破敗腐朽的洛毅踩成碎屑,在生命的最後,他再次見到那真正的花園與創造他的母親,他拚命地伸出爪子,嘴裏嗚汪出悲鳴。


    他差一點點……一點點……就能回……回家……可咫尺……


    便是天涯。


    他的生命在荊非冷漠的凝視中步向終焉,他或許一開始就錯了,錯得離譜。


    弱者想要變強從不止掠奪這一種方式,如果他能像荊非一樣,身旁佇立著無數個相信他、幫助他,與他並肩而戰的同伴,是不是就能……


    完成他的夙願?


    隻是……他再也沒有機會去嚐試,他於望不到盡頭的後悔中,永遠地結束了生命。


    洛毅死去,空間之力不再,在【門】即將崩毀之時,荊非昂首闊步,走入【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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