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啊!!!”


    不過數分鍾,天使城中的生靈幾近全數被吞噬,他們生命消逝,化作幹屍,腐朽在地,他們祈禱生存,上天沒有回應他們。


    刑場之中,天使一族的佼佼者也在不斷被吞噬,在他人眼中他們是天才,是讓人仰視的上位者,在這絕命詛咒中,他們與其他族群一樣,都隻是平等的食糧。


    “離我遠點!!!啊!!!”


    二長老一著不慎,被花觸纏繞,他驚恐萬分,淒厲地大叫,可叫喊從來都無法改變什麽。


    他的生命消逝,化作一灘隨風消逝的塵土。


    在這絕命大陣之中,哪怕天使一族權力、實力最高的天使長老,也無法逃脫被吞噬的命運。


    荊非腳步連踩,殘影連連,不斷躲避開那漫天飛舞的花觸。


    他可以預判幾乎所有生靈的行動,卻無法預判這詛咒之花,因為它根本不帶有一絲情緒。


    而他的體力與血液早已油盡燈枯,支撐著他還在掙紮的不過是那依然沒有斷裂的信念之弦。


    他無比渴望將洛毅這個怪物斬殺於此,可信念再強,也逃不過那終將到來的極限。


    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哀嚎,無法再回應他分毫,他的雙腳麻痹,跌倒在地,花觸不會留情,它隻會追著一個個生命,盡數吞噬。


    “小非!!!”


    小茵撲閃著翅膀飛來,眉梢緊鎖,驚慌大叫。


    “別過來!快去艾拉身邊!”


    如果要說誰能在這斷生絕命的詛咒之花中活下去,那麽唯有光之力足以斬斷一切、包括花觸的艾拉。


    荊非的雙手雙腳被花觸纏住,他猛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飛速流逝,眼睜睜地看著小茵在他麵前被花觸纏住,他竭盡全力想要掙脫束縛,卻越發無力,每一次呼吸都似在用刀片割開自己的喉嚨。


    他的雙眼昏暗,意識即將渙散,金光大閃,紅日遮蔽,花觸斷裂,一個小小的身影被扔入懷中,另一個冷傲的身影佇立在他的頭頂,薄唇漠然:“護好她。”


    荊非躬身將小茵緊緊抱在懷裏,他想開口讓艾拉走,可吐出的不是氣息和聲音,而是鮮血。


    此時的他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無力地癱倒在地,沒了意識……


    艾拉瞳孔閃爍出冷冽的金黃,她雙手緊握光之劍,劍中萬丈光芒閃耀,刺破鮮紅花觸,穿雲見日,她的掌背攥出青筋,用盡全力將這黃金長劍捅入大地。


    霎時,地麵龜裂,裂縫蔓延整個刑場,一個龐大的天使虛影橫空出世,六隻金黃的翅膀大張,收斂,將荊非、小茵與她自己團團護住:“耀靈之光,天使守護!”


    彼岸之花的花觸漫天飛舞,源源不斷地向天使虛影侵蝕而來,金黃的翅膀染上深紫,羽毛掉落,化為塵埃。


    艾拉的眼眸、鼻子、耳蝸、嘴角溢出鮮血,她的眼中仍沒有半分恐懼,她從不害怕自己的死亡。


    隻是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在她身後的小茵與荊非能夠活下去,他們都是最最最不該在此逝去的生命。


    她可是天使一族最高傲的王,她決心要守護的東西,絕不允許任何人、事、物奪走!


    哪怕是命運想要奪去他們的生命,她亦會竭盡全力——逆天改命!


    天使虛影被彼岸之花不斷侵蝕、擠壓,艾拉咬碎牙齦,單膝跪地,她雪白的翅膀、白皙的肌膚滲出鮮血,血汙染紅她的秀發、衣襟、腳踝,滴落在地的鮮血匯成血窪。


    她的光之力強悍至極,如果她要走,無論是這絕命大陣還是洛毅都絕不可能留住她,她本是自由的,這世間萬路,她無處不可去!


    可登上王座、立誓弑王、將金色絲線綁到小茵的腰間、荊非的指尖……


    都是與他人產生牽絆,這份牽絆是她無法掙脫的枷鎖,也是她絕不會選擇逃離的理由。


    她並不後悔,因為這皆是她自願綁上的鎖鏈,這……


    何嚐不是一種真正的自由!


    身為天使一族的王,亦是被天使一族的罪人,死在天使一族的刑場上,也算是——


    死得其所吧。


    她的嘴角牽出染血的笑容,笑得愉悅、不羈、高傲、純粹。


    她的頭高高揚起,散開的秀發隨風飄揚,即便是死,她也絕不會向怪物、詛咒、世界、神明、命運低頭!


    天使虛影於此時完全碎裂,那鮮紅花觸如無數蟲豸向她湧來,轉瞬間將她的視線遮蓋,雪白的羽毛在她灰暗的瞳中凋零,隱約間,她似乎聽到了一聲對抗世間的呐喊——


    “詛咒,你奪走了我的一切,休想再奪走我最後的家人!”


    ……


    ……


    ……


    寂靜。


    毫無生機的寂靜。


    “滴答!”


    “滴答!!”


    “滴滴答答!!!”


    漆黑的天空蒙上陰霾,雨水嘩啦啦地落下,打在天使的徽標、房簷、窗欞、泥土之上,濺起水窪,浸染大地。


    荊非幹涸的嘴角流進濕潤,涼意讓他的雙眼蠕動,緩緩睜開。


    黑夜之下,他看不清周遭,朦朧間,他注視到麵前一個雙膝跪地的身影,她衣衫襤褸,滿身血汙,滿頭白發,蒼老得如一朵即將枯萎的花。


    在她身前,一個沒了左臂的幹枯“荷葉”把她護在懷中,雨水滴落在荷葉上,荷葉破碎,化作塵土,了無痕跡。


    “撲……通……撲……通……撲……通……”


    荊非懷裏,一個心髒在跳動,虛弱無力,似一根隨時都有可能斷線的風箏。


    那高傲蒼老的身影呼吸微弱似風雨飄搖中的浮萍,無力倒落,荊非想要蹬腿前行,伸手將她接住,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毫無知覺。


    他四肢的細胞壞死,無法複蘇,這就是王之域最強詛咒的力量,在這詛咒之下,他本該必死無疑,可有人……仇人替他改寫了命運。


    艾拉倒在水泊之中,氣息愈發微弱,小茵在懷中痛苦呻吟,咳出鮮血,生命不斷流逝。


    再這樣下去,她們……一定會死……


    怎麽辦?


    怎麽辦?


    怎麽辦?


    “嗡~~~”


    荊非的大腦如被千根針紮入般刺痛,浮現出一個翠綠的身影:“蘇睦,對!蘇睦能救她們!”


    “要馬上把她們帶到精靈之森!”


    荊非手腳無法動彈,他匍匐在地,用盡全力挪動到艾拉身旁,側頭咬住她的衣領,緩慢、艱難地在地上拖出一條由短到長的痕跡。


    大雨下了一夜,他穿過無人的刑場、戲院、茶樓、小巷、大街,從黑夜到白晝……


    終於見到天使城的城門,荊非滿懷希冀,牙齒在此時崩裂,衣襟破碎,他與艾拉一同砸落在地,小茵從懷中滑出。


    她們的身軀如墮冰窖,冰涼得毫無生機。


    荊非趴在地上,咬下泥土,磕碎牙齦,可他動不了,即便痛入骨髓,即便全力掙紮,也連爬起再摔下都做不到。


    雨水未曾停下,它們滑落臉頰,不知是雨……還是淚,他的頭深深地埋在泥汙之中,沙啞地嗓音聲嘶力竭:“我明明都這麽拚命了,為什麽連你們都保護不了。”


    “小茵,小愛……”


    “求求你們……不要死……不要死啊!”


    “求求你們……別讓我覺得我的努力……”


    “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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