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


    “我其實不用放下!”


    雷蕾那早已幹涸的眼角滲出淚滴,她似乎就是在等人給她這一個答案。


    別人都勸她放下仇恨,昂首闊步,仇恨不會給人帶來任何益處,隻會讓一個人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可放不下的她,又該怎麽放下?


    她一直在思考、糾結、掙紮,得不出結果。


    “是否放下由你自己做主,無論是我還是別人,都無法給你提供一個絕對正確的答案。”


    “我能告訴你的隻有……”


    “無論你作何選擇都沒有錯,錯的不是你,是怪物,那些未經允許卻將我們所珍視之物肆意奪走的怪物!”


    “不過,我個人還是希望你別選擇……”


    “死。”


    “我為了救你差點命都沒了,可不想讓自己的努力付之東流啊。”


    荊非望著雷蕾,深邃的瞳中流露出無奈與溫柔,聲音輕盈如羽,沒有什麽分量,緩緩掃在雷蕾心頭,微波蕩漾。


    雷蕾有選擇放下仇恨、背負仇恨的權利,當然也有選擇丟棄生命的權利。


    如果雷蕾執意要去陪姬柰她們,荊非會想辦法阻止,但那是因為他不想見到別人死去,而不是想剝奪他人主宰自己性命的自由,隻是……


    他由衷不想經曆這番場景。


    在荊非眼裏,雷蕾隻是一個18歲的“孩子”,剛成為怪物戰士不久便失去了所有戰友,這份打擊之大旁人無法想象,就算一蹶不振也再正常不過。


    他罵雷蕾不是恨鐵不成鋼,也不是為了將她罵醒,他單純是為了雷蕾能有跟別人說話的機會。


    無論愛聽不愛聽,隻要能溝通,那就還有機會可以將她從那無底深淵拽出。


    這本不該是她該承擔的罪責,她應當複燃起再次踏上路途的希望。


    無論這條路途是放棄成為怪物戰士,還是繼續為世界、為複仇而戰。


    “你的父親跟我說了,如果你還想繼續當怪物戰士,他不會再阻止你,姬柰隊已經沒了,不過雲雪隊還在,你要來的話,我們都歡迎你。”


    說著,荊非打開藍慕靈給他的蛋糕,遞到雷蕾麵前:“這是慕靈排隊買的蛋糕,限量款的,你可能看不上,但這是她能拿出心意最重的禮物了。”


    “咳咳咳!!!咳咳咳!!!”


    雷蕾咽了口唾沫,劇烈咳嗽起來,荊非手上隻有橙汁,便打開給她,她小抿幾口,稍微緩解了一點,接著,她抓著蛋糕狼吞虎咽起來。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幾天沒進食吃太快會不會對身體有害?


    這真觸及荊非知識盲區,他有點想打開手機查查,不過這氣氛好像也不允許,想想還是算了,雷蕾願意吃東西比什麽都好。


    很快,雷蕾就將蛋糕吃完,嘴角還留有殘渣,荊非把橙汁遞給她,抽出幾張紙巾為她輕輕擦嘴。


    雷蕾抬眼望著荊非,漂亮的眸子中色彩恢複了不少,還多了幾分羞澀,她眼睛眨動,唇齒開合——


    “還有嗎?”


    “呃……”


    荊非還真沒有了。


    “有!!!”


    門外,藍慕靈喜悅的叫喊在房間內回蕩幾圈而不息:“在車上,不過不是限量款的,我這就去拿!”


    她一邊笑著一邊向外跑去。


    眾人見雷蕾願意重新進食,都是鬆了口氣。


    “大叔你還記得我喜歡喝橙汁?”


    雷蕾抓著瓶子,指尖在瓶上輕輕摩擦。


    “記得是記得,畢竟你要踢販賣機的動作讓人記憶尤深,不過這是林狼買的,我隻負責拿給你。”


    “哦。”


    雷蕾望向梳妝台,視線停留在梳子上:“大叔你能給我紮個頭發嗎?”


    荊非有些為難,倒不是不願意,而是:“我不會。”


    “沒關係,隨便紮紮就行。”


    雷蕾想要起身,卻沒有力氣,差點摔倒,荊非將她扶住:“你坐床上別動,我來拿,我拿就行。”


    荊非拿起梳子,指尖圈起兩個發箍,他小時候跟雲雪玩過家家的時候為她梳過頭,梳子怎麽用他還有點經驗。


    他抓起雷蕾披散的頭發,有些枯燥,荊非將梳子移入發間,慢慢往下拉。


    “啊!好痛!”


    荊非沒怎麽用力,可雷蕾的頭發沒了水分,泛黃且幹枯,輕輕挪一下梳子就被卡住,能不痛嗎:“讓你不吃不喝,頭發都來報複你了。”


    雷蕾嗔視荊非一眼:“等我好起來,我一定打你一頓!”


    “等你好起來再說吧。”


    藍慕靈將蛋糕拿來後,饒有興致地湊到荊非這邊:“非哥,不對不對,要先卷一圈。”


    “這樣?”


    “不是不是,你連橡皮筋都不會用,以後怎麽幫隊長紮頭發!”


    “雲雪自己會紮不就行了。”


    說著,他按藍慕靈說的給雷蕾紮出了兩條馬尾,說是馬尾,不如說更想掃帚。


    荊非滿意地點點頭:“紮好了,都來看看,感覺怎麽……”


    荊非話還沒說完,藍慕靈便脫口而出:“好醜。”


    雷蕾看了看鏡子,複讀:“好醜。”


    桃子跟餘冰冰也是發出靈魂般的“讚歎”:“好醜。”


    “你們這群複讀機就沒有其他評價了嗎?”


    雲雪清冷的目光挪向雷蕾,終於不再是好醜二字:“以後如果我讓你幫我紮頭發,你必須拒絕。”


    這句殺傷力可比好醜強多了,荊非差點沒抗住:“有這麽醜嗎,我覺得挺可愛的啊,是吧林狼。”


    林狼麵無表情地打量了一下,點頭:“是。”


    荊非揚起頭,一副“看吧看吧,我就說吧”的樣子。


    餘冰冰坐不住了,向荊非投來怨念的目光:“你們男的都太邋遢了才會覺得這個掃帚頭可愛,小蕾,我給你重新紮個新的。”


    剛要上手,雷蕾卻將頭發護住:“不用了,冰冰姐,先留著吧,反正我這會也不出門,醜一點沒關係。”


    餘冰冰無奈地泄氣:“好吧。”


    雷蕾終於願意開口,一群人拉著她聊了半晌,從雷蕾家出來,太陽已經沒入大半,晚霞將天空一側染成嫣紅。


    荊非駐足遠眺,黃昏的色彩在他眼中映出,他似乎聽到了來自誰的呼喚,無聲輕喃——


    “你終於醒了,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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