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有德微微一笑:“家師已經在裏麵恭候,老人家年紀大,不能睡太晚,請卓先生體諒。”


    這是在隱晦的承認,馬三爺是他的師傅!


    卓充默默上下打量魏有德一番,心中猶豫不定。他不知道將杜小薇安置在哪裏才更保險一些。絕對的安全在這裏已經不存在了,隻能是兩害相較取其輕。他有些後悔放任她的任性。早知道今天會麵的對象是馬三爺,卓充絕對會堅決拒絕杜小薇的跟隨。如果隻是他一個人來,憑借自己的伸手和殺手鐧,從這裏逃脫出去應該不是問題。


    “杜小姐也可以一同進去。”魏有德老謀深算,早已從卓充的神色上推算出他的心思,“家師曾說,好久沒碰到過這麽討人喜歡的小姑娘,放心,今天晚上,魏某拿人頭擔保二位的安全!”


    話外之音——僅限今天晚上!而且,魏有德的話,卓充最多隻信三分。


    杜小薇見卓充裹足不前,大大咧咧的上前,一把推開虛掩的房門:“馬三爺又怎麽樣?他就是馬王爺,本大小姐今天也是見定了!”


    “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包間內傳來,聲音渾厚有力,似乎挾裹著某種未知的力量,“進來,進來,一個糟老頭子而已,你想怎麽見就怎麽見!馬王爺?我有那麽嚇人嗎?”


    眼看杜小薇像個二百五一樣闖進包間,卓充顧不得再想其他,迅速閃進。


    敏捷地動作令魏有德眼前一亮,他微微一笑,輕輕將房門關上。


    包間不大,卻處處透露著精致,頭頂掛著造型誇張的吊燈,四周的裝飾沿襲歐洲宮廷特色,但是最中間擺放的卻是一套中式紅木家具,與整體裝飾格格不入。


    中正的官帽椅上,坐著一個發須俱白卻紅光滿麵,身形偏瘦卻精神矍鑠的老人。看著杜小薇嘴角露出些許不屑的神態,老人略顯尷尬的解釋:“我平常不怎麽來,不知道這房間被小德子裝修得這麽討人厭,倉促之下隻換了這套家具,見笑了。”


    “原來令外人聞風喪膽的馬三爺,居然這麽好說話。”杜小薇笑嘻嘻的挑了一張椅子坐下,“跟我本家的二大爺差不多。”


    “哈哈哈,你要是敢認我這個二大爺,我就認下你這個侄女!怎麽,卓充,不敢坐?”


    自從進入包間,卓充的警覺度一下子拔高到頂峰,身體的汗毛根根豎起,連他自己都不能解釋具體原因。眼前這個笑容可掬的老人,手中拄著一根龍頭拐杖,看似隨意的端坐在木椅上,但是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似乎不用半秒的時間,老人就能騰空而起,以不可思議的身法將他製服。


    “您老別介意,他就這樣。”杜小薇伸手拿起茶壺,給馬三爺和自己各倒了一盞,“氣味淳厚,這是什麽茶,西湖龍井?”


    馬三爺嘿嘿一笑:“少拍馬屁,就是普普通通的當地茶,小丫頭不懂裝懂!”


    杜小薇一飲而盡,砸吧著嘴嗬嗬直笑:“不管您信不信,我家老頭說過,外麵的人,其實對馬三爺有些誤解,他說您,是個性情中人。”


    “好一個性情中人,不分好壞,不論善惡。”馬三爺點點頭,“杜海威是個人物。”


    “金強的通緝令,是你按下去的?”卓充突然開口,依然保持挺立如槍的姿勢。


    “一聲招呼而已,不足掛齒。”


    卓充冷笑:“我並沒有打算謝你!畢竟陷害我的事情,想必也有你的份。”


    “你和我年輕的時候很像!”馬三爺毫不在意他的無禮,“仗著身手不錯,頭腦靈活,便生出萬丈的豪情,以為沒有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沒有自己擊敗不了的人。”


    “有一點不一樣:我還相信——沒有做了壞事而能逃脫製裁的人!”


    眼看氣氛劍拔弩張,杜小薇及時插話:“魏有德是您的徒弟?那麽,這家夜總會其實是您的?”


    馬三爺擺手回答:“不,這是小德子自己辦的。當年他來問我的想法,我提了一個要求:不爭第一,不甘第二。沒想到他居然做到了,這家夜總會在上流圈子裏成為一種象征,小德子為了不成為眾矢之的,甘願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嘿嘿,你說有意思不?”


    “我有點明白了:”杜小薇眨了眨眼睛,“今天的會麵本來是魏有德設計,用來與我家老頭會晤的,結果您不知怎麽知道了卓充會來的消息,便臨時決定親自前來,我沒猜錯吧?”


    馬三爺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不禁點頭:“我就說這丫頭討人喜歡!聰明伶俐,乖巧可愛。你這是在提醒我:有事要找卓充幫忙,不能動他,是不是?”


    “不用小薇求情,我是不會幫你的!而且,一旦找出確鑿的證據,我第一時間將你送進去!”卓充語氣依舊生硬。


    杜小薇抬手扶額,惡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痛心神色。


    “說實話,我曾經不止一次想要除掉你,事實上也這麽做過。”馬三爺想起一副麵容,毫不掩飾對卓充的恨意。


    “賀勇毅,他也是你的徒弟。”


    “沒錯,我這輩子收了不少弟子,但真正入我眼的隻有4個:忠、猛、德、毅,小毅子最小,可能是過於溺愛吧,走了不少彎路……”老人回憶往昔,眼眶中竟然閃出些許晶瑩。


    “所以說,他的死,怨不得別人!”杜小薇急忙補充,生怕老人下一秒突然摔杯為號,然後從門外湧進三百刀斧手,把兩人剁成餃子餡。


    “嗬嗬,侄女你說得對,不怪卓充!”老人回過神來,拿出一個新茶盞,親自斟上茶水,示意卓充坐下。“而且,形勢的變化出乎我的意料,有些時候,敵人的敵人,隻能拉攏來做盟友。”


    “撲克牌組織?你控製不住了?”卓充心思玲瓏,緩緩坐在老人對麵。


    馬三爺自嘲一笑:“確切的說:我從來沒有真正控製住過。當初是被人蒙蔽了心竅,跟那些外來人達成了協議,我把經營過年的關係網,還有手底下的嘍囉貢獻出來,組成了方片和梅花。他們利用自己的手段,打造了黑桃和紅桃。我的人,隻是做一些傳遞消息、敲詐勒索之類的髒活,但是他們的人,則沒有任何約束!殺人放火,打家劫舍……”


    “賀勇毅是黑桃1。”卓充打斷馬三爺的話。在他看來,麵前的老人是在將髒水潑向他人,自己隻染一些灰塵而已。


    傅雅曾經告訴他,撲克牌組織是在她與馬三爺談崩之後才組建的,現在看來,時間應該提前許多,而且與馬三爺合作的,恐怕不隻是烈日組織那麽簡單。


    “我剛才說了,他有點被我慣壞了。”馬三爺毫不動氣,繼續緩緩說道,“他的行為是在跟我置氣。否則,憑他的本事,怎麽可能隻是最小的牌麵?”


    卓充毫不關心賀勇毅和馬三爺之間的故事,問道:“據我所知,被腐化的官員組成的方片,小混混組成的梅花,還有商人組成的紅桃,抓的抓,死的死,已經不成氣候了,這種情況下,你還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困難?”


    馬三爺譏笑一聲:“截至今天,你遇到的最大牌麵是幾?”


    卓充想起李超,那個已經變得瘋癲的黑桃十。當然,還有一個他不知道牌麵的金強,其實是方片十。


    “難道——”卓充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性。


    “沒錯,本地人員的最大牌麵隻到十。”馬三爺肯定了他的猜測,“j、q、k,三種牌麵共計12個人,全都是境外來的。而且,據說,他們個個身負異能!”


    “j……jack,傑克!”杜小薇想起那張妖異的麵孔,突然雙手攥住卓充的胳膊,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你說的應該是黑桃j,昨天和你們有過衝突的那個年輕人。”馬三爺終於將話題引到正題上,後背緩緩靠在椅背上。


    卓充冷哼一聲:“你們的關係應該很緊密才對,我聽說這裏人都尊稱他為少爺?”


    “這裏和我沒關係。”馬三爺再次重申,至於兩人信不信,他一點也不在乎,“我曾經與他見過一麵,當時小德子也在。見麵不到10分鍾,我就發現這個年輕人鋒芒畢露,絲毫不懂得守愚藏拙,難以成就大事,之後便回避不見。後來,他便找到小德子,經常來這裏鬼混。”


    “不用跟我們解釋這麽多,說實話,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就聊點你們感興趣的。”馬三爺毫不惱怒,“卓充,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黑桃j和你的——好朋友的真實關係?”


    卓充剛要端起茶盞,聽到馬三爺的話,手突然一抖,茶水灑出來一半。馬三爺的話他非常明白,因為這件事一直揣在他的心底:傅雅和黑桃j,確切的說,是傅雅所在的組織和黑桃j背後的組織,絕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否則,黑桃j的隱身衣是怎麽來的?


    “嗬嗬,小心燙手。”馬三爺成竹在胸,慢悠悠的接上一壺新水。


    “好朋友?”杜小薇將頭轉向卓充,“誰呀?你有什麽好朋友是我不認識的?”


    “大人的事少打聽!”卓充有些心煩意亂,更不想讓她摻和到複雜的事情之中。


    杜小薇微微一怔:“給你臉了?”


    “好了,你倆不要在一個糟老頭子麵前打情罵俏了。我時間有限,閑話少說……”


    “那個——”卓充突然打斷馬三爺的話,“小薇,你們昨天是不是打碎了魏有德的什麽東西?要不你去問問,看怎麽賠給人家,咱不能讓人家吃虧呀!”


    “哼!”杜小薇冷哼一聲,“當我是三歲小孩呢?不想讓我聽就直說!”


    卓充很幹脆:“不想讓你聽!”


    “你!”杜小薇見他絲毫不讓,轉而求助馬三爺,“大爺,您說句公道話!”


    馬三爺哈哈一笑:“既然都叫大爺了,我還能怎麽辦?咱家的胳膊肘從來不向外拐!不過,大爺我也把醜話說到前頭:能聽懂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


    卓充看了馬三爺一眼,沒再堅持,沉穩的給自己斟了一盞茶。接著兩人默默坐直,用心聆聽接下來的內容。


    “我剛才說了,12個人,個個身負異能。這話,對,也不對。”馬三爺呲溜了一口茶水,“他們的異能,主要憑借的是身上的裝備,也就是說,有什麽樣的裝備,就能有什麽樣的異能。”


    “沒那麽簡單吧?”卓充皺眉道。


    “的確不簡單。雖說是人靠衣裳馬靠鞍,但是他們的身體素質的確非同凡人,否則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據說,”馬三爺身體微微前傾,像是要說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他們的身體,被特殊藥水改造過。”


    “這已經不是秘密了。”杜小薇提醒道。


    馬三爺看向兩人,發現兩人神色如常,果然不像是要詐他。“哦,那就說點小秘密。黑桃j,隻是其中一個,據我所知,目前到達a市的,不下5人!”


    “什麽!”總算有一個消息令卓充驚訝了。“他們想幹什麽?”


    “清除原來的殘留,包括,你朋友的殘留!”


    “然後呢?”


    “除舊迎新,繼續他們原來的計劃。那個,我從一開始就沒同意的計劃。”


    “說明白點!”


    馬三爺嗬嗬一笑,反問道:“你的好朋友,沒跟你提過嗎?”


    卓充想起羅雁之前偏激的言論,額頭逐漸冒出細密的汗珠。


    “大爺,”杜小薇覺察出卓充的不對勁,“我怎麽感覺,你在挑撥離間呀?非得看著卓充和他好朋友反目成仇你才高興?”


    馬三爺微微搖頭:“卓充是聰明人,而且很有主見,該怎麽做,他自己會判斷。”


    卓充似乎剛從迷霧森林中走出來:“三爺說得對,我絕對相信自己的朋友。你的意思我明白,無非是想讓我成為你手裏的刀,幫你把那5個人解決掉,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會把你清除掉。”


    馬三爺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卓充,一口將盞中的餘茶喝掉,拄著拐棍緩緩起身。“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時候不早,該回去睡覺了!”


    令兩人意想不到的是,馬三爺沒有走向門口,而是熟練的挪向正對門的一堵牆邊,抬手將壁燈來回轉動一番,原本好端端的書架左右裂開,露出一扇絕對能防子彈的小門。


    馬三爺用指紋開了門,轉頭衝目瞪口呆的兩人彎腰致意:“青山不轉,綠水長流!兩位,希望下次見麵,咱們能把酒言歡!”


    看著逐漸合攏的書架,杜小薇恨恨地說:“這個房間他沒來過!這糟老頭子的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卓充正要說話,包間的房門突然炸裂開來,木屑紛飛。與此同時,一個人影倒飛進來,恰恰砸在兩人中間的紅木茶幾上,紫砂做的茶壺和茶盞頓時粉身碎骨,現場一片狼藉。


    兩人定睛一看,原來是魏有德!


    “不要怕!”魏有德伸手一抹鋥亮光頭上的茶漬,“今天我把話撂這兒了:隻要我還活著,誰也別想動你們一根手指頭!”


    “是嗎?”門外,一身黑色緊身裝的傑克緩緩走來,“少爺我隻是想邀請這位美麗的小姐跳支舞,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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