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突兀的硬質鱗甲遍布全身,猩紅的血口中噴染著腥臭的熱氣,一雙凶厲而渺小的眼睛泛著噬人的光芒。卓充無奈舍棄唾手可得的酒瓶,就地一滾。


    頎長的嘴巴緊貼著手臂劃過,卓充感到小臂被硌得生疼,一股陰涼瘮人的氣息滯留在手臂上,迅速蔓延至身體的每個角落,令他忍不住哆嗦一下。


    啪的一聲悶響,一個重物落在麵前的地板上。


    卓充定睛一看,不由抽了口冷氣:隻見一條通體土黃為底,墜有黑色花紋的碩大鱷魚,張著大嘴麵對卓充,似乎趴在自家餐桌上觀看獵物那般篤定,堅硬的鱷尾緩緩擺動,似一條鐵鞭在地板上抽動,發出令人心悸的咯咯聲。


    卓充認出,這是一條體長近7米的尼羅鱷!這種鱷魚生性殘暴,會主動攻擊侵入領地的生物,長而粗的尾巴是它強有力的武器,突然而起的爆發力能將一頭牛擊倒,是生物鏈中最頂級的獵食者。虧得杜小薇家裏的空間寬闊,放在一般的房間,這麽大的尼羅鱷,想轉個身都困難!


    “啊——”身後傳來幾聲忘情的尖叫,隨後就是嚶嚶淒淒的哭聲,似乎認定自己生機渺茫,心中悲苦不已。


    首當其衝的卓充心中更苦!從剛剛的躍起突襲可知,自己的緊身衣能夠令毒蛇不戰而退,但是麵對眼前的龐然大物,似乎成效甚微。


    “是誰有這麽大的能耐,居然把生性反複的鱷魚養成寵物?雲團長,現身一見吧!”卓充衝著門外大喊道。


    先是一陣寂靜,正當卓充懷疑自己判斷有誤時,門外傳來一連串鼓掌的聲音,一個滿臉大胡子、身材魁梧的男人咧著嘴走進來。


    “卓神探!哈哈哈,佩服!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瞧瞧,真的是文武雙全,智勇無匹。看來我看人的眼光還是那麽毒辣!”


    卓充警戒的盯著這位太陽馬戲團團長雲中,在他的眼裏,麵前笑得像一尊彌勒佛似的中年男人,危險程度甚至比趴在地板上的尼羅鱷有過之而無不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雲中就是那支不知什麽時候會在背後離弦的冷箭,還是箭頭塗滿毒藥的那種。


    “何必裝傻賣瘋呢?第一次見麵,雲團長把我騙得團團轉,這種手段,才令我佩服!”


    兩人雖然互相恭維,表麵上客客氣氣,但內心深處卻相互忌憚,恨不得立即手刃彼此。對於雲中而言,卓充破解狄高明的殺人手法,致使太陽馬戲團光鮮的外衣支離破碎,更令他的得力手下死傷慘重。而從卓充的角度看,雲中心狠手辣,幹的是謀財害命的無本買賣,不知道親手製造了多少人間悲劇,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雲中的右手一翻,一把烏黑的單刃軍用短刀像變魔術一樣出現在手掌中,刀身暗啞無光,鋒刃銳利,血槽深處殘留著點滴暗紫,看來是一把嗜血成性的凶器。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夢想著能和你痛快切磋一番,在我看來,折磨你,比教訓那些殘疾的侏儒過癮多了!”雲中的雙眼泛著詭異的紅絲,像入了魔一般。


    “既然如此,咱們要不把閑雜人等和畜生都趕出去,省得待會打起來畏手畏腳的不過癮。”卓充不慌不忙的從腰包裏掏出匕首,向雲中嬉皮笑臉,似乎是在和一個多年未見又惺惺相惜的好朋友閑聊一般。


    雲中是一個心機深沉、狠辣凶厲、精於算計、善於隱藏而又無比自負的人,這種陰晦而又飽含矛盾的性格特征足以令普通人精神分裂,卻在他的身上卻能完美揉合共存,這便是令卓充最為警惕的地方。若要讓雲中放棄所有人質,自然是絕無可能,但通過一番話令他稍微放低對其他人的重視,何樂而不為呢?


    雲中自然知道卓充的話裏無幾分真誠,懶得與他計較。他將手中的短刀握緊,抬臂平舉,刀尖直指卓充胸口,腳下猛然用力,整個身體如同離線之箭一般直衝卓充而來。


    卓充眼瞳微縮,以左腳尖為支點,迅速側身,同時右手匕首反握,自下而上奮力一掠。隻聽一聲脆響,兩把凶器短兵相接,在半空中擦起一串火星。


    兩人錯身而過,雲中突然大喊一聲:“痛快!再來!”說著就地一滾,虎背著地,右腿則半曲在空中,直擊卓充的膝蓋。卓充正防備著上半身的攻擊,被雲中的突然變招整得略顯慌亂,好在他的反應速度快於常人太多,急忙躍起,在空中完成一個漂亮至極的後空翻,還未落地,手中匕首已經探出,直指雲中尚未收回的腳踝。


    雲中冷笑一聲,翻身打挺而起,踏步上前,短刀斜劈,意欲將卓充的脖頸砍作兩半。剛剛落地踩實的卓充順勢下蹲,動作毫無阻滯,匕首悄無聲息地刺向雲中暴露出來的腹部。雲中無奈,隻好揮刀擋在身前,驚險萬分地破解卓充的殺招。


    兩人近身持刃搏鬥,身法迅捷,殺招陰險,稍不留神就是皮開肉綻的下場,一招不成,立刻變招,好不猶豫,短短幾分鍾的功夫,你來我往,輾轉騰挪,在半徑三米的小小圓圈內變換位置,遊走在生死邊緣,看得不遠處的眾人眼花繚亂,驚訝異常,恨不得大聲叫好。


    戰圈內兩人的身影越來越快,衣袖在半空中獵獵作響,偶爾交接的刀匕發出清脆的鳴叫,全掌擊在身體上的悶響也隱約可聞。觀戰的眾人緊鎖眉頭,不知道究竟誰能占據上風。終於,在一聲慘叫聲後,兩個膠漆相投的身影猛然分開。


    卓充單手撐地,身軀隨著急促的喘息不斷起伏,頭發淩亂,眼神疲倦,嘴角溢血,道不盡的淒慘。雲中昂然挺立,兩腳八字分開,雙臂交叉於胸前,一臉肅穆。


    “你老了!”平息了胸中紊亂的氣息,卓充率先開口。他緩緩起身,雙手握拳,準備迎接雲中的猛烈反擊。而一直緊握於右手的匕首,卻不知所蹤。


    “噗——”一口鮮血猛然噴灑在半空中。


    雲中緩緩抬起握刀的右手,將嘴角的血跡抹幹。隨著他艱難緩慢的動作,眾人忍不住低聲驚呼起來:他的胸口,赫然插著一把匕首,刀刃完全沒入體內,隻留下銘刻著簡單紋路的刀把依附在外,鮮血逐漸滲透出來,從開始的涓涓細流,須臾間演化為奔流大江。地上的血跡滴滴答答,猶如雨打芭蕉。


    “哼!你以為是你贏了?隻不過是占了那個臭婆娘的便宜!可恨,要不是……”雲中的話沒有說完,便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他的意識有些模糊,全身的精氣神似乎隨著血液的流失而流逝,眼中一圈圈的黑暈由外向內集中,一刻也不停歇。比起這些來,心髒莫名的劇痛和不規則的驟停更是令他煩躁苦悶。


    “得救了!”卓充的身後傳來間或喜極而泣的呼喊。


    雲中的眼眸中射出一道凶厲的目光。“哼!勝負未分,別得意得太早!大鱷,把他撕碎了!”


    進門後一直蟄伏在地板上的尼羅鱷聽到指令,一個激靈昂起碩大的頭顱,向著卓充步步緊逼而來。


    與此同時,雲中向卓充的身後低聲喊道:“你還等什麽?動手!”


    卓充突然想到一件幾乎被他忽略的事情,他猛然回頭,一臉驚恐。於此同時,凶猛的尼羅鱷一躍而起,血盆大口直奔卓充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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