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屋裏坐下,宜貴妃的外袍沒有再穿,吉嬤嬤隻好搬來兩個火盆。


    娘娘做事一向很有主見,她也勸不住。


    言蘿月卻一直緊緊盯著宜貴妃,等她說出更多的東西。


    “你對你的身世,知道多少?”


    言蘿月:“我隻知道,我爹娘在一場禍事中雙亡,我成為孤兒,被師父收養。至於爹娘是誰,長什麽樣子,”言蘿月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你長得很像你爹。”


    “我爹娘是怎樣的人?娘娘怎會認識他們?”


    宜貴妃意味深長地看著言蘿月,許久才說:


    “你娘是我的姐姐,慕容嘉婉,你爹是羌國的異姓王,燕王黎清安。”


    “……”


    言蘿月從不知道,她的身世竟與羌國有關,也不敢相信,會與宜貴妃相關。


    宜貴妃則一直很淡然,她緩緩講述著那些往事,語調平淡。


    “我與姐姐是雙生子,不過我們長得並不像。姐姐叫嘉婉,可她並不溫婉,她是西京城最美最颯之人,她性情直爽灑脫,眼裏不揉沙,她是武學奇才,自創很多劍法,家裏兄弟無人打得過她,若她能上陣殺敵,必定能成為一代女將軍。


    “當年陛下要慕容家女兒入宮,以姐姐的性情,父親斷然不放心,於是我便入了宮。


    “大將軍府的嫡長女,自然很多人家求娶,可姐姐不樂意嫁那些勳貴子弟,但凡上門求親的,都被姐姐打了出去。


    “後來,燕王入京,他入京那一日,見到正在街頭打抱不平的姐姐,姐姐一襲紅衣,打得幾個流氓抱頭鼠竄,燕王對她一見傾心。


    “燕王去提親時,姐姐是拿著鞭子去的,她很快與燕王在前院打了起來,但是她的每一招燕王都能接下,兩個人之間越打氣氛越不對,越打招式越花哨,直到後來不像打架,倒像是調情,父親當即拍板,定下親事。


    “他們成親後,恩愛有加,琴瑟和鳴,先後生下一兒一女,燕王也在京中大放異彩,很得陛下青睞。


    “事情的轉折,是那一年的霖州水患。


    “那年的大水百年難遇,禍及五州,數萬百姓流離失所,朝廷指派的賑災官員膽大貪汙,非但沒有緩解災情,還逼得百姓揭竿起義,陛下不得不派燕王前去鎮壓。


    “但燕王行事很有章法,安撫為主,鎮壓為輔,帶領將士恢複土地,建設房屋,幫助百姓安家,那些起義軍,也不過是被逼上絕路的窮苦百姓,燕王一邊打一邊受降,很快瓦解了起義軍,不出三個月便平叛了動亂。


    “燕王此舉,使得他在羌國南方百姓當中名聲大噪,當地百姓為他建廟捐塔,立功德碑,甚至很多百姓隻知燕王不知陛下。


    “陛下本就生性多疑,又被有心人挑唆,對燕王愈加忌憚。燕王或許已察覺到什麽,他向陛下辭官回封地,陛下同意了。


    “可是陛下,有他自己的帝王之心,他自覺沒有燕王那樣的能力,一旦燕王謀反,他必敗無疑,於是,他做了那個決定……”


    言蘿月啞著嗓子,聲音顫抖問:


    “羌帝下令,誅殺燕王?”


    “不錯。”


    原來啊,她的家破人亡,是這樣來的。


    “我得知那道密令後,第一時間告知父親,父親帶著慕容家所有能用之人前去救人,可他們還是去晚了。


    “那一日的陵花原上,屍橫遍野,當時燕王已死,他們兩個孩子小小的屍身就躺在燕王旁邊,姐姐手握長劍,對父親說著女兒不孝,揮劍自戕……”


    宜貴妃說到這裏,一向淡然的臉上終於顯現出悲戚之色。


    “陛下給的罪名,是搜到燕王通敵叛國的書信,給燕王定罪後,父親自裁於宮門,以死謝罪。


    “父親說,他的死可以保住慕容家,保住我和曜兒。


    “那之後,陛下果然沒有處置慕容家,甚至為了安撫慕容家和燕王舊部,冊封曜兒為太子。”


    宜貴妃說完,發覺言蘿月早已經淚流滿麵。


    她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遞過去一塊手帕。


    “曜兒最喜歡燕王,從小就喜歡跟在燕王身後跑,此事對他的打擊很大。


    “也是從那時起,曜兒開始拉攏燕王舊部,培養慕容家族,挑撥其他皇子,在羌國一步步做到一人之下,甚至連陛下也無法動搖他的根基。


    “我知曜兒心中一直是怨恨陛下的,可我怨恨不起來。


    “陛下待我一直很好,姐姐和父親去世後,他待我比從前更好,也許是把對他們的虧欠彌補在我身上,也許他就是做給慕容家看的,可不論哪一種,我都不在意。


    “斯人已逝,活下去的就應當好好活著,仇恨隻能讓人痛苦,曜兒就是因為這因果,才活成他最不喜歡的樣子。”


    言蘿月默默擦幹淨臉上的淚。


    宜貴妃隻是靜靜的看著,那眼神亙古綿長,仿佛在透過她,看別的什麽人。


    “你的長相雖然隨你爹,可還是有你娘的影子。”


    言蘿月沒有答話。


    她不知道她娘長什麽樣子。


    她的爹娘,她的兄長,還有他們家那一百多口人,都因為一個莫須有之罪而死。


    說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可往事如煙,斯人已逝,如今連劊子手也油盡燈枯,怨恨還有什麽意義呢?


    “貴妃娘娘說的是,仇恨隻能讓人痛苦。”


    宜貴妃瞧著她,“這是真心話?”


    言蘿月:“貴妃娘娘,其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選擇將我的身世告訴我,又怕我因為那些過往而心生怨恨,過不好以後的生活,娘娘放心,我知道我的爹娘是誰就夠了,我還是我,是清平子的徒弟,言蘿月。”


    宜貴妃眼中流露出欣慰。


    “果然還是小時候那個通透的性子。其實,我很擔憂你會如曜兒一般,被仇恨蒙蔽雙眼,我也是猶豫很久,才下定決心告訴你。”


    “你能告訴我,我很感激,人生在世,總該知道自己的來處。”


    那麽多年了,她一直不知自己父母是誰,如今總算知道了,雖然這真相太過殘酷。


    “你在我麵前無需客套,我是你姨母,小時候你最喜歡吃我做的桃花酥,每次進宮都與媗兒搶……小時候的事,你真的一點也記不得嗎?”


    言蘿月搖頭。


    關於她的身世,她的父母,她一點也記不得了,可同一年發生在大良皇宮的事,她與秦慕甫和秦慕蘇之間的事,她卻記得。


    這很奇怪。


    當時她已有六歲,雖說確實很小,可若她記得小時候的秦慕甫,就不該忘記她與家人遭遇刺殺。


    那種驚心動魄的經曆,更應該被記住才是。


    除非,她刻意忘記了那段往事。


    難道說,她被師父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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