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甫出了酒樓,在晏安的帶領下拐了兩條巷子,來到一處僻靜的琴室雅閣,隨後進入其中一間雅室。


    而雅室的隔壁,正坐著言蘿月與秦慕修。


    “你真的決定了?”秦慕修問。


    “決定了。此事需得隱蔽行事,我在京中的朋友不多,能想到的就是你了。”


    “你能想到我,我很高興。月兒,你且放心,即便此事會得罪三哥,我也會幫你。”


    “多謝五殿下。”


    “月兒與我不必言謝。”秦慕修說,“不過,你此前分明是與三哥情投意合,如今為何卻舍棄三哥,選擇二哥呢?難道當真是這兩個月與二哥朝夕相處,生了情分?”


    “衡王殿下的確有衡王殿下的好,他雖然與璟王殿下長得一樣,性情卻與他完全不同,衡王殿下是個特別溫暖的人。”


    “不過……”言蘿月取下脖頸裏戴著的玉扣,“我選擇衡王殿下,最重要的是,他才是這玉扣的主人。”


    “這是什麽?”


    “幼時我曾隨師父進宮,也是在那時,我見到了八歲的衡王殿下,那時的我剛剛經曆家破人亡,終日沉浸在悲痛中走不出來,是衡王殿下開導我照顧我,幫助我走出那些傷痛,為此我很感激他,也很依賴他,他送我的玉扣,我一直貼身戴著,十幾年來,我總期待與他再見麵。”


    “兩位殿下長得一樣,我一直以為小時候遇見的是璟王殿下,直到我去了衡王府,見過衡王殿下。”


    “所以,其實你喜歡的一直都是二哥,隻是錯把三哥當成了二哥?”


    “是,若非如此,當初我也不會進璟王府。所以當皇上給我選擇的機會時,我選了衡王殿下。”


    “這些事,三哥知道嗎?”


    “他不知道,我也不想讓他知道,一來他會傷心難過,二來,我怕他會阻攔我。”


    “感情之事強求不得,若是你與三哥將這些事說明白,興許三哥會成全你。成親是大事,你如此欺騙他,總歸不好。”


    “五殿下,你有所不知。”


    言蘿月咬了咬牙,狠心道,“我即便告知他,我已失了清白,他都不肯放我離開,實在無法,我隻能以這種方式來脫身了。”


    秦慕修沒有說話,但他神色很是複雜,似乎有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得。


    言蘿月纖細的手指摩挲著指尖的玉扣,略有些自嘲道:


    “我雖然感念璟王殿下對我的一片真心,但是,幼時送我玉扣的少年,是衡王殿下,衡王殿下等了我這麽多年,我不能再辜負他。”


    “皇上與皇後娘娘給我選擇的機會,也是因為我的辦法能促成璟王殿下與冉家嫡長女的親事。”


    “當初得知你在衡王府,三哥便提劍硬闖梁安街,如今替嫁若是被三哥知曉,還不知他會鬧出什麽動靜。”


    “當時若非擔憂他闖出大禍,我是不會出麵的,如今我再次離開,他應當會明白我的心意,若他當真疼惜我,應當會成全我。”


    ……


    與秦慕修會過麵後,言蘿月在餘轄與若弋的護送下回了璟王府。


    言蘿月一腳踏進紅箋小院的月亮門時,正看見秦慕甫長身玉立地站在院中,麵含微笑的看著自己。


    那笑容如此溫柔,如三月日光一般和煦溫暖,言蘿月一時竟然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秦慕甫,還是衡王府裏的那個秦慕蘇。


    言蘿月緊張地握緊了雙手。


    “你回來了。”秦慕甫說。


    “嗯。”言蘿月不動聲色地緩步走上前,“殿下在等我嗎?方才出去走了走。”


    “你若是覺得在府中煩悶,我可以帶你去城外轉一轉,左右大婚還有幾日。”


    言蘿月笑了笑,“再過兩日,我便要啟程前往望月行宮,跟著四五個嬤嬤學習禮節,這兩日總是惶恐不安的,哪裏還有心思出城去?”


    “你若不想學,我與母後說就是,不必覺得有壓力。”


    “那怎麽成?若是學不好,大婚那日是要鬧笑話的。”


    秦慕甫突然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也怕大婚之日出紕漏嗎?”


    “自然了,大婚那日對我來說意義非凡,自然是要慎之又慎,難道殿下不擔心嗎?”


    秦慕甫很自然地握住言蘿月的手,笑道:“我也擔心。”


    秦慕甫牽著言蘿月向前走,抬頭的瞬間,抹去眼眸中潛藏的傷痛。


    他心心念念期待的大婚,終究隻是一個笑話。


    她要離開他,離開的原因,是因為她選擇了自己的兄長!


    秦慕甫突然回想起年前初見言蘿月時,她眼中那份堅定與從容,仿佛留在璟王府,是勢在必行,是期待已久。


    當時的言蘿月,以為他就是她幼時的玩伴,以為他就是送她玉扣的少年。


    言蘿月曾說,她來璟王府為自己治病,是收了豐厚的診金,如今想來,這豐厚的診金,難道是幼時相贈的玉扣嗎?


    想到這裏,秦慕甫隻覺得胸口鈍痛,頭也開始痛了,從前也曾痛過,痛的時候人會變得越來越不清醒,可此時此刻,這痛感如此清晰,痛徹心扉,刻骨銘心!


    “言蘿月……”


    秦慕甫忍不住喊了一聲,即便手中緊緊攥著她的手,秦慕甫也覺得抓不住她,仿佛隨時會弄丟她一樣。


    “殿下,怎麽了?”


    “我的病還未好。”


    她從前說過,她是為了他的頑疾而來,她曾用亮晶晶的充滿希冀的眼神告訴他,她會治好他的病。


    如今,他的病還未好,她是不是可以不離開……


    秦慕甫略有期待地看向身旁的小女子,小女子聞言,麵色微凝,但很快又恢複如常,露出她那慣有的平和笑意。


    “師父的藥,殿下已吃了半年,如今已久不見複發,說明師父的藥已起了作用,後續的治療,需得征求師父的意見了。正好,待我們成親之時,師父進京,殿下可親自問他。”


    “你成親,你師父會來嗎?”


    “嗯。”


    秦慕甫點頭,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他留在鄴城的暗探前兩日已傳回消息,清平子師徒三人並未啟程來京城,他派去請人的隊伍無功而返,再過三五日便可回京。


    其實,言蘿月的反常他早已察覺,他不想捅破,就是想等著言蘿月親口告訴他,她做這一切的目的。


    也是因為這個夢,他不想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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