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每個人的一生都能有救贖,那再不完美的開始都會有個美好的結局。


    世上不幸的人那麽多,可見救贖是萬裏挑一的存在,而我就是那個萬裏挑一的人,我有自己的救贖——我的奶奶。


    我出生在農村,一個貧窮的一年隻有五元錢零花錢的地方。


    沒錯,是一年五元錢。


    我和哥哥有很大的不同。


    在我出生以前,哥哥享受過父母親的疼愛和幸福的家庭生活,所以他對父母的感情比我深刻很多,而我的童年記憶裏,關於父母的寥寥記憶卻都是讓人‘印象深刻’。


    哥哥口中的媽媽於我而言就像是陌生人般。


    我從來沒去看過那個在精神病院裏瘋癲的生母,倒是哥哥去過許多次,他偷偷的去,偷偷的回,但是我和奶奶都知道卻沒有戳穿。


    我知道奶奶是不想傷害一個孩子愛自己媽媽的心,哪怕對方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


    我一直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陪著爺爺賣包子,陪著奶奶熬製鹵料,我看著家裏條件越來越好,看著兩位長輩越來越蒼老。


    時間是最公平的,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它從不為任何生物停留,隻是無情的按著自己的軌跡向前走著,從不回頭看看腳下倒下了多少浮萍。


    爺爺去世的時候,我傷心,但是心裏還有幾分慶幸,慶幸奶奶還在。


    直到奶奶離開的時候我覺得天都塌了。


    我很多時候對範超和紀樂榮都是默然和無視的,直奶奶去世,我對他們產生了恨意,對那個隻是提供了精子,給了我生命的人產生了無比的憎恨。


    奶奶葬禮過後,我一生沒再見那個人,哪怕他垂垂老矣,哪怕他死不瞑目。


    那個人死去的時候,哥哥去參加了葬禮。


    哥哥詢問我是否一同前去的時候,我拒絕了,身邊的人除了妻子所有人都勸我,可是我最後沒有妥協。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是無情的,我也不怕別人說我是無情之人。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又不是活在別人的語言談論中。


    許多人出生在井底,看到隻是井口的一片天,他們以為的全世界不過是我腳下需要跨過去的障礙而已,何必在意他們說了什麽。


    我有兩個孩子,雖然我在內心更喜歡女兒,但是我從來沒表現出對兒子的區別對待,就像奶奶從來不曾怠慢我和哥哥任何一個。


    不因哪個孩子過的好就去偏愛另一個,不因哪個孩子更討喜就去忽視另一個,我能給兩個孩子的不僅僅是財富和知識,還有難得的公平。


    姑姑去世的時候,我帶著家裏人去奔喪。


    我甚至感慨幸好姑姑比那個人活的久,否則我真是不想再看他一眼。


    在葬禮上,我見到了同父異母的妹妹,那個導致奶奶離開的間接凶手。


    我看見她有些扭捏的走過來說:“二哥,好久不見。”


    我冷漠的看著她。


    冷臉沒有嚇退對方,她拍著身側的小男孩說:


    “這是二舅舅,你喜歡的很多科幻電影都是二舅舅的公司做的,以後..”


    我打斷了她的話說道:


    “我連爹都不認了,你還想讓我認你這個妹妹,搞笑呢。”


    我看見大哥走過來打圓場,我對著大哥點頭,然後帶著孩子冷漠的離開。


    我聽見兒子問:“爸爸,那是姑姑嗎?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啊?”


    我摸著兩個孩子的頭說:


    “那不是姑姑,親戚隻有大伯和表姑一家,走吧,去和表姑家的哥哥玩,他上次去京都你們還見麵了,你還記得嗎?”


    “記得。”


    我說的表姑一家就是姑姑範雨女兒一家。


    哥哥找我談了許多次,他總說畢竟是一家人,也不能一輩子不聯絡。


    我不講話也不反駁,但是內心卻想著不聯絡又能怎麽樣呢,他們那樣的親人也不是我想要擁有的。


    精神最差的人身體卻最好,所有的人都離世了,秋梅還堅挺的活著,這麽多年她從強行監製的精神病院挪到了精神療養院。費用是哥哥和同母異父的妹妹秋念念共同承擔的。


    哥哥找我想讓我一同去看瀕死秋梅的時候,我心裏很是抗拒。


    我還記得哥哥說:


    “無論如何她是媽媽,生了我們,雖然她不是個好媽媽,但是臨終見一麵也不留遺憾。”


    我無所謂的說:


    “見一麵又能怎麽樣,抹不掉這麽多年相互的漠視。”


    哥哥說了一句我拒絕不了的話:


    “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吧,我把奶奶送我的那個留聲機給你。”


    我想著為了奶奶的唱片機倒是可以見一見秋梅。


    我和哥哥獨自前往療養院,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那張蒼老的臉讓我陌生。


    病床邊坐著一個女子,和年輕的秋梅有幾分相似。


    說起來我們的命運因為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很是雷同,不同的是我和哥哥是爺爺奶奶帶大,秋念念是姥姥姥爺帶大。


    我聽大哥說姥姥姥爺對她不錯,如今她在一所中學當老師,時常來看秋梅,秋家老兩口也是她給送走的。


    這麽多年,那些我並不想理會的親戚,哥哥似乎都聯係著,甚至那名義上姥姥姥爺的葬禮他也去參加了,我不得不感慨他真是有病。


    見我們進門秋念念站起來打招呼說:


    “大哥,二哥,你們來了,這會媽媽好像清醒了許多,這麽多年經過治療其實她已經越來越明白了,可惜現在年紀大了,記憶力衰退,她的思維和記憶也停留在了過去。”


    我輕輕點頭,算是認下二哥這個稱呼,倒是大哥熟絡的和對方交談。


    秋梅完全不認識我和哥哥,她似乎是害怕的看著我們兩個。


    我看見哥哥的眼淚落下,心中隻有乏味。


    見過最後一麵,我就回了京都。


    聽哥哥說他和秋念念一起辦了喪禮,想著哥哥為了我的人生不留遺憾奉獻出了他的留聲機,我還是給哥哥轉了葬禮所需要的所有費用。


    那沒有感情的數字算是見證了我同樣沒有感情的付出。


    我的心很小,我的親人很少,能波動我心神的更不多。


    我就是這樣一個冷情的人,能記在心裏的人不多,我的生身父母在我心中甚至不如同我一起創業的兄弟重要。


    我就是那個變異的染色體,逃離了自私基因傳承和血脈束縛的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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