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上的月色很美,岐英有些微醉,她的頭靠在雲懷青懷裏,感受著他溫暖的氣息。這一刻,岐英看到了自己的內心,她喜歡雲懷青。


    她不知道情根什麽時候種下的,或許在雲懷青答應救她的父母時,或許是在岐英劫後與雲懷青重逢時,也或許是在觀星閣同賞落霞時,這種情愫很複雜,有感激,有敬重,也有女兒家的小情絲,岐英說不清道不明,隻覺得心悸動不已,她不知情之所起,等意識到時,已經一往情深了。


    月色撩人,夜風吹亂了岐英額前的發絲,雲懷青輕輕抬手把發絲勾到岐英耳後,手撫上岐英的臉頰,雲懷青緩緩低下頭,小心試探。


    兩人的臉越來越近,岐英的心跳得很快,然而,就在雲懷青的唇落上她額頭時,岐英忽然後退一步,輕聲道:“我——我不能。”


    “為什麽?”


    岐英隻是搖頭,她喜歡雲懷青,但是就在剛才,她忽然想起了石愨,那個娶了她卻又將她置之死地的棠番太子。她和父母身上的汙名還沒有消除,她還沒有找石愨報仇,岐英原本沉醉的心陡然清醒,她現在,還不能接受另一個男子的愛意,尤其這個人還是她喜歡的人。


    “是我唐突了,”雲懷青的聲音依舊溫和,但眼裏卻有幾絲落寞,“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顯得很漫長,岐英不知道該和雲懷青說什麽,而雲懷青也沉默著。


    兩人身後忽然傳來男子的嚷叫聲,岐英回身去看,隻見一個莽漢駕著一輛馬車在街上穿行,馬車跑得很快,從岐英身旁經過時不小心碰到了岐英,岐英此刻還有幾分醉意,隻覺得腳下虛浮,雲懷青趕緊扶住她。


    “抱歉了,我家娘子快要生了,我要趕緊送穩婆過去!”男子來不及回頭,隻是拋下一句話又繼續駕車往前跑。


    車裏的穩婆被顛簸地不輕鬆,忙說道:“你慢些!”


    男子很快就駕車跑遠了,雲懷青低頭問:“沒受傷吧?”


    “沒事。”岐英搖了搖頭,她站穩了,雲懷青趕緊放開手。


    “前麵的路我認得,我自己回去就行。”岐英說了一句,她不敢抬頭,怕看到雲懷青的目光。


    “那你小心些。”


    岐英應下,一個人繼續往前走,她覺得雲懷青的目光追隨著她,然而她不敢回頭。走到一個街角拐彎時,岐英向遠處看了一眼,雲懷青仍站在原處。


    一陣酸楚湧上心頭,岐英不敢再看,趕緊別過頭去。


    到了客棧,喬玉川正在一樓等著,見岐英回來了,他舒了口氣,將一份點心遞給岐英,說:“師妹,你吃飯了嗎?方才在路上,我看到很多人都在買這種菊花酥,就買給你嚐嚐。”


    岐英的神情還有幾分沮喪,她淡淡地說:“我吃過了,師兄。”


    “不高興嗎,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隻是有點累了。”岐英趕緊往樓上走,她現在很難過。


    “師妹,我有些事想跟你說——,”喬玉川追上岐英,走到岐英房間門口時,他終於鼓足勇氣,“師妹,我喜歡你。”


    然而岐英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強忍著不讓自己落下淚來,對於喬玉川說的話,她一個字也沒聽見,隻是說:“師兄,我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房門接著被關上了,喬玉川有些意外,他在門外愣愣地站了很久。一直到岐英屋裏的燈滅了,他才意識到自己不能一直這樣站在岐英門口,他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喬玉川今天終於鼓足勇氣向岐英表明心意,是因為看到岐英和雲懷青走遠時,他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不能失去岐英。所以等岐英回來時,他就急急地陳情。他以為岐英心裏也有自己,兩個人隻是差捅破一層窗戶紙罷了。然而結果卻讓喬玉川很失落,這樣的落差讓他有些緩不過來,這一夜,喬玉川輾轉反側。


    這一夜,岐英也沒睡好,她總是忍不住回想雲懷青的樣子,他的眼光柔和,滿是情意,他的手是溫厚的,懷抱是溫暖的,落在額頭的一吻那麽輕柔又多情。然而這一切,她都推遠了,她不能,她還不配。


    岐英輾轉反側,一直到了三更天,實在是累極了,她才迷迷糊糊睡過去,但是睡得並不安穩。


    夢中,她被皇帝抓住要問斬。站在她身旁的,是同穿囚服的雲懷青。


    猛然間驚醒,岐英驚出一身冷汗。


    窗外月色如水,岐英從夢中清醒過來,原來是夢,幸好是夢。


    但波痕乍起的心瀾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她是岐英,但也是端葉映,一個被迫和親的女子,一個死過一次的人,自己身上汙名未洗,父母還是朝廷的欽犯,她又奢望什麽呢?


    北境的月色依舊醉人,但岐英的心卻清醒了。


    第二天清早,等岐英起床時,堂裏的夥計告訴她,福叔和喬玉川已經去了無憂堂。等岐英吃過飯,直接去無憂堂就可以。


    岐英沒有胃口,但是夥計已經準備好了早飯,她隻好強吃了幾口。


    到了無憂堂,福叔和喬玉川正在逐個檢驗藥材,福叔見了岐英,隻是說了一句“丫頭來了”,而喬玉川稱量藥材的手卻抖了一下,心也慌了一下。


    “這個藥材不好嗎?”無憂堂的夥計趕緊問道。


    “還好,沒事。”喬玉川默默轉了轉身,不再看岐英。


    等藥材全都裝了馬車,一行人開始往北辛城趕路。


    岐英心事重重的,加上一夜沒睡好,她連馬也不騎,直接坐在後麵的馬車上;喬玉川騎著馬走在前麵,但他的心情看起來也不輕鬆,滿腹心事的樣子;福叔年紀大了,即便休息了一夜,仍是疲憊,也懶懶地不願說話。堂裏其他夥計的興致很高,一路說說笑笑的,才讓這一行人的路上不至於太沉悶。


    回程十分順利,一行人安然無恙地回了北辛城,喬鬆峰早已準備好了酒菜,大夥兒邊吃邊聊這幾日發生的事。


    喬鬆峰這才知道鬆喬堂居然在平城過了一夜,還親眼目睹雲懷青大戰弆狼公主,他歎聲連連,直說自己錯過了殺敵報國的好機會。


    之後幾日,北辛城迎來了一場大雪。


    北境的雪是鋪天蓋地的氣勢,直接封阻道路,似乎要把北辛城埋在雪裏。閑來無事時,岐英幾乎是日日泡在藥庫裏,而喬玉川有意無意地與岐英保持距離。


    日子就這樣如流水般悄然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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